高彻天,击鼓二声深彻泉。天上拂开白日路,地锁制断如飞烟。 从小生长的凤中的少爷姑娘们何曾听过这般震慑人心的乐声,便是那些有所阅历的老人,也并非人人能够领略崇天风貌,众人只觉这一声声的战鼓,敲入了脑海,敲入了骨血,敲得一颗心都跟着砰砰砰地震颤。 随着鼓声渐渐激昂,庄采薇手中的动作也越来越快,鼓槌越敲越急,仿佛正倾尽全力要诉尽那崇天的沙丘与冰海,长/枪与血肉。 最后一声长鼓收尾,只见她漂亮地翻转手腕,鼓槌脱手而出,“噔”地一下击中花厅檐下垂落的铜片,留下一道高音,复又弹回她手中,稳稳地接住。 就此结束。 “献丑了。”庄采薇挥一把额上的薄汗,很是痛快地收手道。 一时间花厅中寂静一片,连呼吸声都难以听闻。 还是卫国公府老夫人先反应了过来,拍着手掌连叹三声“好”。 “不愧是将门子弟,颇有乃父风华!今日魁首舍你其谁!” 这番话一出来,众人也都醒过神来,却又觉得方才那一声声震撼心灵的鼓乐还在耳边萦绕,看着庄采薇的目光赞美有之,惊叹有之,崇敬有之,竟是谁也不敢再轻慢待她。 人群中傅恬然一张小脸煞白,她方才就站在柱子旁边,眼看着鼓槌向她面上飞来,几乎要以为自己会被砸晕过去,尖叫声都快冲到嗓子眼了,还好硬生生忍住,即便如此,待得鼓乐停歇,她一双腿也软得几乎站不住。 这就是去过战场的人所拥有的气势吗? 她长呼一口气,紧紧攥着手中团扇,几乎要拗断了扇柄,只勉强维持着仪态不曾被人看出来。 然而眼看着被卫国公府老夫人拉着夸奖了半天又得了许多赠礼,在不远处笑得一脸灿烂的庄采薇时,脸上神情又忍不住有了几分哀怨和不忿之色。 不想还不等她心中有个什么头绪,就见庄采薇转过头来对上了她的目光,随后……缓缓绽放出一个嚣张的笑颜。 她是故意的! 傅恬然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她怎么敢?怎么可以这样做……还是说先前自己说的话都被偷听了去…… 不得不说傅恬然的怀疑有几分道理,不过庄采薇这会儿根本就懒得去揣测她的心思,能甩个笑脸挑衅一下已经是她忙中偷闲了,卫国公府老夫人好像终于找到了和她拉近乎的切入点,亲热地挽着她一迭声夸赞她父兄的功绩,给她拼命戴虎父无犬女的高帽子。 只是方才这一通擂鼓鸣金,倒是把她连日来在凤中所感受到的郁气都挥散了个干净。 看来她爹说的没错,武力镇压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万能药嘛! 这番感慨若真让她爹庄修然知道了,只怕要吹胡子瞪眼地骂她一句“放屁,武力镇压不是让你对付自己人的”,只可惜庄修然还远在崇天练兵,并不知道自己把女儿教得越来越歪了。 …… 与卫国公府隔一道巷子,有一处颇为安静的庭院,院中有座三层的书阁,此刻正窗户大开着,任藕色的绸幔随风垂落开来。 一个面相白净的小厮样人物低着头匆匆走进书阁,“噔噔噔”地跑上三楼,在楼梯口顿了顿,没有立时进去,而是轻轻唤了声:“陛下。” “高福吗?过来回话。”书阁中排列着一层层的书架,此时从书架后头传来了懒洋洋的回应。 名唤高福的小太监低眉顺眼地悄声走过去。 书架后头摆了个软塌,正临着窗,一位白衣公子手握书卷斜靠在软榻上,微风伴随着花香徐徐撩起他鬓边细发,一双不似男子该拥有的桃花细眸漫不经心地落在书页之上,眼角一滴泪痣更是为他的眉眼添了几分妖娆妩媚之色,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雌雄难辨。 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也是庄采薇那位久未谋面的未婚夫,景和帝言成简。 他听着高福脚步近了,便放下手里的书,略略坐起来一些,扭头问道:“如何?” 高福低头恭敬道:“回陛下的话,问到了,正是隔壁卫国公府传来的,今日里是赏花宴的日子,聚集了许多公子闺秀,便轮番上台献艺,彩衣娱亲来着。” “嗯。”言成简垂眸,不知可否地应了声。 知道对方要听的不是这个,高福飞快地瞄了一眼他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这鼓声,是庄七姑娘打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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