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侍卫们也都被换掉了!郭威心中顿时一凛,立刻明白,冯道先前是想建议自己主动离开汴梁,到起家的老巢澶州,或者太子那边避险。然后再找机会,徐徐扳回败局。 只是,如果连侍卫都换成了王峻的人,自己想要离开汴梁,恐怕也不容易。念及此节,他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笑着吩咐,“瀛国公,朕有一件要紧的事,待会你替朕去安排一下。” 果然,最靠近窗子的几名侍卫,齐齐竖起了耳朵。门外伺候的几个太监,身体也悄悄向前靠近。一个个,如临大敌。 “你去,给杨妃的哥哥传一道口谕。”郭威笑了笑,随即,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让杨坦进宫看看他姑姑,淑妃好久没见他们父子了,想念得很。” “是,臣出宫就去办。”冯道是何等地聪慧,立刻知道自己想说的东西,郭威已经全部知道了。于是痛快地站起身,抱拳施礼,“若陛下没其他事情,老臣就先行告退了。” “好的,朕也有些乏了。瀛国公请自便。”郭威挪了挪身体,半躺半靠在床头上,慢慢的闭上眼睛。 冯道不敢再打扰他,又行了个礼,缓缓退出门外。不多时,整座寝宫,就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秋风吹过,树叶从院子里的树梢上簌簌而落。树下的皇宫禁卫们,一个个如同木雕一样,纹丝不动。每个人的脸孔,都像是石头雕成的般,僵硬冰冷,看不到任何生机。 “原来,情况已经危急到如此地步了。王秀峰,你也忒心急了些!”这时候,郭威可没有真的睡着。而是眯缝着眼睛,偷偷观察外边的一草一木。 皇宫还是那座皇宫,但所有禁卫当中,居然没剩下一个,他所熟悉的面孔。冯道的提议,非常正确。但和此人以往在关键时刻的许多提议一样,正确得恰到好处,正确得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看来,老虎真的不能打盹儿。忽然笑了笑,郭威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自己这次太大意了,也太心软了,以至于彻底失去了先机。但是,自己所能调用的,又岂会只有表面上这点力量?王秀峰啊,王秀峰,你真是太自信了! “臣,王峻叩见皇上。” “臣,李重进叩见皇上。” 正在琢磨着,是不是该将隐藏的棋子,全都亮出来的时候。寝宫外,忽然又传来了两个熟悉的声音。 “秀峰?”郭威愣了愣,迅速抬头。 只见枢密使王峻、太尉,左右禁军都指挥使王殷,殿前都指挥使李重进三人,联袂而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如假包换的决绝! 第九章 暗流(五) 当带着警惕的眼光去看待问题,很多蛛丝马迹,都会变成牵动天下局势的线索。 皇家如此,普通人也是如此。 距离宫墙西侧大约五百丈远的长乐坊,刚刚下了晚值的左班殿直副都知韩重赟,拖着疲惫的身体,举头四望。 最近几天汴梁城内的气氛不正常,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怪异味道。作为曾经带兵作战多年的他,几乎凭借本能,就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 但是,危险到底在哪,他又说不清楚。毕竟他从泽潞虎翼军调入殿前军的时间只有短短半年,职位在官多如牛毛的汴梁城内,也排不上号,很多机密根本接触不上。 “嘎嘎,嘎嘎,嘎嘎……”几头乌鸦拍打着翅膀,从没有任何星斗的夜空中掠过,令他更觉心惊胆颤。 乌鸦最是贪食腐肉,很多久经战阵的老兵,都说乌鸦有灵性,知道哪里会有大量的尸体即将出现。所以会提前一步赶过去等着,只待尸体倒下,就立刻扑下去吃一口热乎的。对于这传言,韩重赟向来不信。但今天,他却本能地将手按在了倒柄上,脊梁骨同时像扑食前的灵猫一样弓了起来。 没有人前来偷袭他,也没有任何想象中的流血事件。自家大门口,一匹毛色水滑的汗血宝马,不安地打着响鼻。愤怒的呵斥声,则隔着院墙飘了出来,针一般扎向他的耳朵。 “谬种,狗眼看人低的谬种。是不是觉得老子落魄了,就管不到你头上?告诉你,老子再落魄,也是你家大人他亲爹。即便打死你这谬种,他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副富贵逍遥鞍,的确是好几天前就被张虞侯借走了。小人的不知道老爷要用,所以就没急着去要回来!” 紧跟在呵斥声的,则是一连串解释求饶声。负责平素掌管仓库的亲随韩贵,不停地祈求原谅。 “什么张虞侯?不就是张永德那厮么?他说借,你就借?他家里藏着金山银山,还能缺了一副漂亮马鞍子?分明是你偷着拿去给了别人,然后故意用张永德的名号来压老夫!”呵斥声不依不饶,非要跟韩贵掰扯个没完。 “嗯哼!”韩重赟听得心里头发堵,用力咳嗽了一声,带着两名侍卫,大步走进了侧门。 整个韩府,能有闲功夫,并且喜欢跟底下人过不去的,肯定是自家老父韩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