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瘁。我做周郎,只听曲便是。” “李……” “楼相奇怪,贪官依律法办,杀了便是。你又何故忧愁?既然忧愁又何故邀我来喝酒?我愈发不懂你了,”琵琶声嘈急,错错杂杂,渐渐有铿锵之势,“瞧我,一下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忘了罪官李氏是楼相的开蒙老师。罪过,罪过。不过这琵琶弹得不错……敢问可否撤去帷帐?” “裴雅君!”楼心悦骂人的话咽进肚子里,微张的嘴巴颤抖两下闭上了,脸上肌肉抽动,几经变幻,终于扯了一张假笑出来,“你说的是。” “滑天下之大稽,堂堂右相!救不出自己姨母!”李维瓶带着财物,等在楼府客厅中。得知楼心悦又是无功而返,终于崩溃了,“表哥,我娘她把钱退回去了啊,她一分钱都没有收啊……” “表哥……怎么办啊……” 血脉相承的姨母,既是自己如母如父的长辈,又是自己的开蒙老师,自己偏偏是主审,此刻也只能是为之奈何。两难之间他也想埋怨,“所有人都没有那么无辜,全是贪念在作祟,不是贪钱就是贪别的。姨母贪得是什么?她无辜吗!世间只有稚子无辜,但是无知。” 说完话,怒气散了,仍要想法子,总不能真把人扔下不管。 “明日我再想想办法,狱中去打点了?” “寻了几个,直说他们也没办法,找王指挥使,门都不让进。” “不过一群走狗家奴!”除了愤怒也说不出什么话了,楼心悦犹豫再叁,人总得有个劲头,不然什么都是白搭,他宽慰表妹,“瓶儿,明日还要再去寻人,你先去睡吧。”说着他向书房走去。树叶沙沙作响,楼心悦消失在黑夜的院落里,月影朦胧,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李维瓶看着表哥走向烛火明灭的书房,租来的相府着实简陋,楼心悦不喜应酬,也是清贫。空荡荡的大屋子,除却几个年老的下人,也未有一个知心人,想她自己,双十年华,未立寸功,房中早已有叁人,甚是荒唐。她想起姨夫姨母去世后借住自家的楼心悦,他是未曾有过任何同龄朋友的神童,从来清隽自傲的年轻人,今天的背影却这样的伟岸、沉重与脆弱。前几日难得一见的欢欣仿佛都是泡影,他又是竹篮打水,最终两手空空。 “表哥……咦?”原来是眼泪不知不觉就洇了一脸,重重地溅在地上,犹如蘸了一滴墨在纸上起笔,也似终于做出了决定。 竟是欲语泪先流。 西州侯府正院,裴雅君跪在堂前,老侯爷冲她发怒,颠来倒去总结成一句话:“你怎么又去见他?” “孙女不知。”她声闷闷,背是挺着,头却低低。 “父亲……”裴长生有意为长女开解,堂前挨训,丢的是一整房的面子。 “逆子,住嘴!滚回你房里去!”老侯爷骂起他来毫无保留,这一宅中众人,只世女得老侯爷几分看重。他被儿子女儿们伤透了心,唯独把这个孙女抓得牢牢的,不论用什么手段。 她是裴家的未来支柱,西州侯满门叁代百十口人,未来都要扛在她的两肩。 裴长生看看女儿,又看看父亲。“唉……”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自觉没有话语权,神仙斗法,他便是一条越不过龙门的小小鲤鱼,见此地着实无趣,拱拱手,同娇妻一道告退了。 “废物点心!”裴老侯爷犹不解气,将手中的戒鞭冲着他离开的方向摔去。 很大的声响,震了裴雅君一震。她头更往里收了,好似要折断一般。她不忍看祖父的脸。“祖父精神矍铄,孙女倍感宽慰,还望祖父勿为孙女发怒,恐气坏了身子。” “你……你,你……”裴老侯爷撑着椅子站起身来,一手指着裴雅君,一步一步地走向她,“你还在怨我,正乐,你在怨老身……”当年或许真的犯下了错,也早已无法弥补。何况他没有犯错,西州侯不会犯错,当家人也不会犯错。 “孙女……不怨。”她伏跪在祖父身前。十多年来,她谁都不怨,只怨自己。她平白享了这等多的爱意与权力,却什么都做不了。一个连身边的人都无法拯救的人,又谈什么拯救苍生与天下?只是夜半独寝时,望见夜中侯府深深。隔着井然有序的正房大院,他院夜夜笙歌的红烛影里,掩了多少泪水与往事。 “孙女唯愿祖父保重身体,切莫再为不值当的人生气了。宫中还有事,孙女去值班了。”又是一拜,遂站起身来,一抬头,身为祖父的西州侯,面对已同自己一般高的孙女,老泪横流。 祖父这几道泪中,有几分是愧疚与失落呢,有几分是流给她的呢?他可曾后悔与遗憾?裴雅君早就不在乎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