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散朝时,首辅俞戎在午门外堵住唐牧:“今晚到我家喝酒!” 不等唐牧推辞俞戎已坐上马车离去。陈九荣升司礼监秉笔,本该随侍帝侧,却也溜出来要给唐牧说声谢,远远就抱着拳头笑道:“不知道怎么谢唐大人才好,我老友韩复在他府上设了一席宴,能否请您赏光,与咱家同去喝上一杯?” 唐牧昨天听陈九要送份大礼,今天又听他要请自己往韩复府上喝一杯,对于陈九的用意,自然早就猜了个明明白白。但他此时却并不接着话,只问陈九:“陈保如今关在内事堂?” 陈九摇头叹气:“陛下心里还是想着陈保的,要不怎么冯田不过贪墨就下了诏狱,陈保几乎将九边重镇都给拆了也只下到内事堂。” 唐牧和声说道:“若陈保只是在内事堂中呆得几日,只怕皇上念他旧情还要放出来,到时候督主您这掌印只怕仍然坐不稳,所以,您得想个办法……” 他不过一个眼色,陈九已然会意于心,微微点着头却仍是皱眉:“咱家只怕陈保死了皇上要发怒,怪罪起来再查到咱家头上,咱家不但刚到手的掌印要丢,只怕还得下回诏狱。” 唐牧摇头,柔声道:“不会。人要活着才有情份,死人不能言不能语,再大的情份不过几天也就完了。你放心去做就是。” 陈九似是受了莫大的鼓舞,见唐牧转身就要离去,面上神情显然不悦。他仍还想试一试韩覃在唐牧心中的位置,以保此番不是冒然行事,遂又细声问道:“想必唐大人也知道,咱家前几日在宣化府时杀贼不力差点叫陶娘子遭险,如今那知道事情的人皆叫咱家杀了,咱家这里有些东西要送给陶娘子压惊赔罪,请唐大人帮咱家转教!” 他说着自袖筒中抽出一叠银票来,唐牧低眉扫了一眼摇头:“她不爱这些东西,陈公公若真有歉心,改日送她些宫制的珠花钗饰衣料绸缎即可,妇人们最喜那些。” 陈九忙点头道:“好,好,这不是什么难事。” 他目送唐牧离去,远远的一直躬身在午门外站着,神态谦恭之极。 珠花钗饰,浅薄妇人们的最爱。陈九此时已然认定,韩覃在唐牧心中,不过一个玩物而已,而要让这个玩物在韩清进门之前失宠,却仍需要他在后面顺水推澜。 * 怡园内院,韩覃在卧房临窗坐在鼓凳上做针线,因见外面飘起絮絮的雪沫子来,遂起身唤那新来的林嫂子:“好嫂子,二爷上房中可燃了炭火没有?书房中也备得两盆炭火,书案和画案处都要备上。” 林嫂子领命而去。韩覃犹不能放心,眼看已要到下夜禁的时候,又不知唐牧是否要像昨夜一样宿在外面饮冰院中。她又唤淳氏到外头去打问过一番,知饮冰院并不曾备着炭火,唐牧传过话是要到内院来宿的。 天色渐晚她等的心神不宁,遂起身过到对面西厢书房中,取墨条来磨墨,磨好了见唐牧仍不回来,便自己提笔蘸墨寻了本辞本来慢慢书着。书房内上下两盆炭火烧的很旺,但她一人在宽荡荡的房子里总归觉得冷。 忽而穿堂外一阵脚步声,唐牧自外面跨步进来,后面还跟着巩遇巩兆和父子。他脚步有些踉跄,进门就叫道:“韩覃!” 韩覃忙自书房迎出来,招呼那林嫂子:“快去给二爷沏杯酽酽的茶来!” 她扶唐牧到书房顶墙毯的圆木书榻上坐下,闻着冲鼻一股酒气,皱眉问道:“二爷竟去喝酒了?” 唐牧仰头笑道:“是首辅俞阁老,今日扳倒了骑在阁老们头上为虎作伥的司礼监掌印冯田有些高兴,非要请我喝场酒,推辞不过喝了两杯而已,你为何还不睡?” 韩覃接过林嫂子手中的茶递给唐牧,屈膝在他膝下看他喝了一口才又接过来端着:“我看外头下起雪来,想着二爷出门的时候连件厚衣服也没穿,又不知多早晚才回来,是要宿在这里还是宿在外头……” 她絮絮叨叨说着,抬头见唐牧脱了鞋盘腿坐在榻上,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遂问道:“二爷有什么好看的?” 唐牧摇头:“没什么,就是高兴。” 他今天确实高兴,浓眉间微簇着一股子的温意,望着她时神情柔和无比,就连声音亦是无比的温柔欢畅。唐牧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