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道,“放心,连你娘都已经忘了你那个死鬼爹。”李阿冬脸色大变,但徐仲九不放过他,仍然笑模笑样,“放火最好了,统统烧个精光,说出去还是他们自己不小心。你说,是吧?” 李阿冬一颤,手按在裤兜上。徐仲九眼明手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懒洋洋地躺下去,“年轻人,不要急。怕什么?你又不打算做圣人,别人打了你的脸,自然要打回去。”他打了个呵欠,“季明芝用人,又不看是不是孝子贤孙,就算她知道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现在做的不是杀人放火?” 李阿冬从家里出来时气不过放了把火,心下一直不安,后来才知道竟闯下大祸。风干物燥,那把火烧掉了祖屋,屋里的人一个也没逃出来。娘姨早就不过问前夫家的事,也从不和老家往来,因此到现在她没收到风声,也不曾起疑。久而久之李阿冬也不再担忧,谁会猜着是他干的呢。 然而终究是块心病,此刻听徐仲九侃侃而谈,他一时热一时冷,竟不知道如何才好。要是拔枪打死徐仲九,众目睽睽之下恐怕连码头都逃不到就会被抓回来;但不管不顾,恐怕徐仲九不放过他。 他又打了个寒颤,“你,想要什么?” 徐仲九坦然道,“心里藏着事多难受,我帮你排解排解,放下就好。”他闭上眼睛胡乱挥了挥手,一付困意难挡的样子。 过了会徐仲九鼻息均匀,居然真的睡着了。李阿冬胡思乱想,脸色忽青忽红,终究站起身悄然离开。 徐仲九睡到夕阳西下,期间谁也不敢打扰他,直到听见明芝的说话声,她回来了。 脚步声渐行渐近,他睁开眼,和对方的视线碰个正着。 卢小南。 他脑海中浮起眼前少年的姓名,暗暗一乐,看来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从睡到清醒只用数秒。 不大美妙的,卢小南不是手无寸铁,他拿着把上了子弹的“三花口”。徐仲九射击训练课程成绩是优秀,他一眼认出这是比利时原厂生产的进口货,别看枪身薄,精度却高,显然它属于明芝。更糟的是她在他的教导下,早就学会把弹头开出十字缝隙口,一旦击中目标便会开花,几乎不留抢救的机会。 也许枪里没有子弹,但徐仲九觉得不容乐观。 明芝垂眼没看他,语声平淡,“人在这,你看着办。” 徐仲九苦笑,他是卢小南的杀父仇人。卢小南面容消瘦,指甲缝带着油墨,手掌还有旧年冻疮的痕迹,估计父亲去世后的日子不怎么好,明芝这是把他当礼物送出去了? 鱼在砧板。 一时无声。 好像很久。 卢小南摇摇头,掉转枪口扔还给明芝,“我不恨他。他也是可怜虫。” 明芝和徐仲九对视了一眼,后者无辜地看着她。她轻抬手扣下扳机,一声闷响,青枝绿叶飘飘散散落了他满身,拂了还有。 “吃饭了。”半道上冲出一个宝生娘。她扶徐仲九坐起,顺手拍掉他身上的落叶,嘀咕道,“有话好好说,在外头动刀动枪,家里就不必了嗳。”说话声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明芝听到的音量。 明芝没有反应,“这是宝生娘,一会她安排你住下,和宝生、阿冬他俩在隔壁院子里。有什么需要,只管跟佣人说。”她看了看徐仲九,他还是一付楚楚可怜的受惊状。她忍不住笑了,坦坦然地说,“吃饭,我饿了。” 明芝用徐仲九的小命引动卢小南,把他招为手下。她不保证能帮他复仇,最终可以到哪一步看他自己,但事在人为,乱世里有枪有人闯出气候的可不少。 因为这意外的一出,徐仲九作天作地数天,气狠狠怪明芝谋杀亲夫。他委委屈屈地说,“一想起我就心口作痛,不用别人,你先要了我的命。”明芝被他揉搓得受不了,直想笑,“又没下手,你也会怕?” 徐仲九哼道,“怎么不会!你以为我不会死?!” 明芝不喜欢听到他说生道死,脸上却不露出,“请你吃饭算赔罪?” 两人商量了一会,穿戴好了出门吃饭。路上徐仲九又闹了一会,“你要那个小子干什么?” 明芝看中卢小南是读书种子,她现下花大洋供着几个文人在报上替自己歌功颂德,但及不上自家有一个的好。她含糊地开着玩笑,“养来当儿子,省得自己生。” 徐仲九目不转睛看着她,片刻后笑了,“好-这么大个儿子,我欢喜还来不及。你是想做顾先生?”明芝毫不犹豫地一摇头,“我为什么要学他!” 说笑间已经到了最繁华的地段,徐仲九东张西望之余看出许多新鲜,啧啧道,“可惜你不穿旗袍,否则肯定把外头那些比下去。”明芝也不爱听这个,她生平最窝囊便是打扮好装人偶的年岁,当下没听到似的只管开车。 徐仲九又想起顾国桓,“他怎么不来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