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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没有,我还算红牌,不必出门站关。若当时再做几年,人老珠黄了,应该也是那般下场。”

    梁玦没来由的重复:“红牌。”

    “是呀。”宋敏坐到他身旁,气定神闲地摆弄茶碗:“我幼时被牙婆买去,跟十几个女孩住在一起,每日习学书画琴棋,学梳妆,学仪态,也不许吃饱,养孱弱之姿,长大供富商挑选。识字后我便不大喜欢诗文,偏爱看律法公案,为这个没少挨揍。后来那些买家见我满腹经纶,都不敢要,于是最终沦落到了烟袅楼。”

    梁玦垂着头,僵硬地盯着茶盘。

    宋敏说:“那年我十六岁,初夜卖给一位盐商,据说是个季常癖,家里原有个河东狮,被管教数十年,老婆一死,他便夜夜宿妓嫖.娼,犹如大赦一般。许是从前被压制久了,生出一股怪癖,相处时非打即骂,口中污秽难当,我疼得不停哭喊,妈妈听见了,在外头拍门,叫他快些停手,说我们这儿不许虐待姑娘,再如此便要报官去,那人听罢,另拿了一张银票,妈妈赔笑,又劝两句便走了。”

    “烟袅楼七年,每夜春宵,男人们伏在我身上喘气,不管老的少的,影子晃在墙上,犹如牲口那般,很多时候我也怀疑自己是牲口,卖身卖笑,活得不成人样。”

    “有时来了葵水,或是生病,不能接客,夜里睡着,听见隔壁屋子传来交欢的声音,不知怎么,竟呕吐不止。我以为我会死在扬州,就像楼里的姐妹,得了杨梅疮,长出几个大包,化脓出血,臭水四流……”

    梁玦不知何时从后面将她抱住,浮光暗影,额头抵着她的背心,哑声哀求:“别说了。”

    宋敏略笑了笑:“直到那天,有个客人猝死在我床上,他的小厮立刻报了官,我被抓入牢房,当时赵莹大人在扬州做通判,是她审理此案。恩客的亲眷想让我偿命,花重金聘请讼师打官司,过堂那日我得知恩客死于自身隐疾,仵作已验明,我便替自己辩护,列举大周刑律及案例,将那讼师辩得哑口无言,半个月后,赵大人判我无罪,将我释放。再后来,她留我在身边亲自教导,过了两年,我正式成为她的刑幕……想想也算一段缘分。”

    “都过去了。”梁玦直起身,黯然盯着她的侧脸,轻碰了碰她被茶水沾湿的嘴唇,心如浪潮翻涌,几乎不能自制。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他说。

    “我知道。”宋敏垂下眼,狭长的凤尾翘起,带一股娇媚,她捏着他的下巴,缓缓抚摸:“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梁玦朝她压下去,眼眶泛红:“我想要你……”

    宋敏笑了,任由他的怀抱越来越紧,快让人喘不过气,然后她温柔地亲亲他的眼睛,说:“你要不起的,别傻了。”

    梁玦把脸埋入那颈窝里,不住地落泪。

    窗外灯火繁复,夜愈发深了。

    ——

    于此同时,衙门内宅里,宏煜好说歹说,终于把意儿哄去了他房中。

    先前每每在那边留宿,因她顾及隔壁的宋先生和林阿照,总不敢把动静闹大,叫得也不痛快,他早想换个地方,碰巧梁玦不在,时不我待,自然该抓紧机会。

    两个人在桶里洗澡,匆匆弄了一回,意儿累了,洗完不想再让他碰,于是穿好衣裳,斯斯文文地坐在窗下吃酒谈天,直聊到漏下二十刻才罢。

    “你让宋先生去找梁玦,若先生有失,我是断不饶人的。”

    宏煜喝得迷糊,摇头笑道:“放心,梁玦不敢。”

    说着胳膊搭在她肩头,大半个人全压到她身上:“好妹妹,跟我困觉去。”

    “不会走路走了是吧……”意儿咬牙,将他搀至榻前放下,脱了鞋,口中骂道:“你就是让我过来伺候你的。”

    宏煜已然大醉,抓了她的手,放在掌中捏啊捏,没一会儿便嘀咕:“渴,给我倒碗茶。”

    意儿去桌前端来凉水,喂他吃了一口,问:“如何,可好些了?”

    宏煜随手往她脸上拍了两下,恍恍惚惚的样子,夸道:“丝丝,你乖。”

    “……”

    意儿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心跳沉沉,在确定他方才说了什么以后,登时把手里剩下的半碗水泼在了他脸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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