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总想方设法拧巴着画,颜色的使用也是荒诞难解,不像中国画所说的“随类赋彩”,看着真不像人世间的东西。若说最高级的艺术是这样的,他宁愿一辈子离艺术远一些。 怡民在旁边听得哈哈大乐,把珍卿这专业人士推出来,叫她说说这种艺术是什么名堂。 珍卿按按头给他们解释: “这在国外叫cubism,立体主义或者立方主义。西方工业文明和科学技术发展太快,人们的思想也在不断解放,一些反传统的现代美术家,推翻西方传统美术写实和模仿习惯,主张主观的、无意识的、超然的精神世界呈现,这种呈现,可能是夸张的、癫狂的、破碎的、刺激眼球的。立体主义就是其中一种形式。其代表人物皮卡索先生等,其实还受了非洲艺术的影响,非洲土人制作的面具、雕塑,大多是几何形状的……若能看到立体主义画家的大作,你就晓得国内有些人不过在拾在牙惠,拙劣地模仿外国那些抽象派大师,却说自己也是现代实验派……” 平治方君严肃地问珍卿,她是立体主义的追随者吗?珍卿说人与人的感受不一样,她不强求追随什么时髦流派,她的绘画技术虽然师从多人,但感受和表达方式一定是自己的。 大家由艺术创作的话题,引起对西方现代思潮的探讨,尼采、弗洛伊德都是有趣人物,有人还提起尼采“超人论”,感叹中国出不了这么雄辩滔滔的狂人…… 这样常听大家集群说话,各人的素养脾性就显现出来,阅历深厚的话少而有份量,见识浅薄的就急于表达。 大家又由人才讲到教育制度,由教育制度讲到政治思想,忽然有个愤青式的人物,说柏拉图曾经谈起过共产主义,好嘛,甭管柏拉图怎么谈的共产主义,在座所有人包括珍卿都想捂他的嘴。 甲板上有个东洋警察一直在,珍卿他们一群人谈话这会,这个人一直在关注他们,至少珍卿和怡民发现他一直看这里。这东洋警察好像叫佐藤三室,从玛丽女王号停靠长崎港,他上来负责检查船客的护照,之后开船也一直待都在。 等珍卿他们从岸上回到船上,这佐藤三室竟以防查间谍为由,将珍卿他们同行七人的护照,全部收上去重新检查一遍,黄先生前去交涉他不予交还,最后还是珍卿请动布雷尔舱长和派恩巡长,才把他们七人的护照要回,并向上头报告佐藤巧立名目骚扰客人。 说这个东洋警察骚扰客人,绝对没有一分冤枉此人。佐藤三室亲自来送还护照时,还刻意按着他的东洋军刀,顾盼傲睨之态地冲着珍卿笑:“杜小姐这么出色的淑女,为何匆匆嫁给一个中国人,嫁一个东洋人多好啊,他会像服侍公主殿下一样,一生尽心地服侍好你!”当时,被怡民用东洋话斥骂走了。 这东洋鬼子似乎总盯着中国学生,好像也在盯着珍卿和怡民,不过她们不大敢笃定。 正因为此人懂一些中文,而且看起来身负秘密使命,据说专门负责审查船上的间谍奸细,珍卿他们听到有人说“共产主义”的字眼就紧张。 邓观澜君忙鼓动珍卿、怡民唱歌,怡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啥,就唱起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一时间其他人哄然笑起来,说怡民一下把人带到幼稚园。这里的动静更吸引那东洋警察看过来,而且盯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接下来大家继续唱歌玩,有个男生唱一首《大同歌》,歌词节选的是《礼运大同篇》。现在颇流行把古文诗词谱曲歌唱,国民学校里教这种歌尤其多。然后有个女生唱起《木兰辞》,会唱的都跟着唱和,又有个粤州男生唱起《古从军行》: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一曲苍凉的古代反战歌曲,唱得人真有一点伤感,有人发现珍卿一直不跟着大家唱——这些古代词现代曲的歌,珍卿着实是一首都不会唱——大家都起哄叫珍卿独唱一首,看看教会学校到底教了她什么。 在学校当众表演有同学陪着,在甲板上独唱就显得出风头——她自从结了一次招摇的婚,就最怕出风头引人注目。那个该死的东洋警察佐藤,特意走近靠在船舷上看她,他自命潇洒的观赏性笑容,让珍卿顿时浑身鸡皮疙瘩,对于当众独唱更加别扭起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