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陆阳拉着陆晚的手腕就要往脸上招呼,她早看出他的意图,坚决不从,用尽所有力气抗争。 陆晚不想给祁陆阳痛快——当她拿着自己的血hcg化验单时,可没谁来给她一个痛快。 当时,帮忙看结果的妇产科医生话说得保守:“初步判断,你的情况大概率是生化妊娠。要想确诊,这几天还得观察下hcg值。在月经干净后最好回来做个b超。” 见陆晚形容悲切,眼里一点光泽都没有,医生问她:“结婚了吗?男方呢,男方人来了没有?” 她摇头,对方了然:“本来就不打算要孩子的话,这样的结果其实也挺好。”医生拿出张纸,写写画画,细心地解释:“生化妊娠这个概念,简单地说,就是精卵细胞成功结合了,但是受精卵没有回到子宫里,或者回去了,没能着床成功。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染色体异常,黄体功能不足,或者是情绪差没休息好,都有可能。” 陆晚默默地听医生解释,良久才喃喃道:“我都不知道它来过。” 医生劝慰她:“生化妊娠虽然是流产的一种,可是对子宫基本没有伤害。你的宝宝……很懂事,它自己乖乖地回天上去了,没让做妈妈的受苦,是个好孩子。” 说来说去,不过是大自然的优胜劣汰,那孩子先天不足,凭自己的本事活不下来,于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没有妨碍任何人,也没有伤害任何人,懂事得过分。 可谁都清楚,对于女人来说,经了这一遭,哪怕身体上毫发无损,其余的,该受的苦可一点都没少受。从医院回温榆河的路上,陆晚一直跟自己熬着,她知道人遇事不能钻牛角尖,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自己在知情的情况下认真对待身体,多多吃饭,好好睡觉,不去浪费心神掺和祁陆阳的事,这个孩子是不是就能留住?它这么乖,要是能留下来,平安出生长大,一定是个天使一样的宝宝。 世上无如果。 当下,再次想到这一层,拼命抑制住哭腔的陆晚对着祁陆阳说:“我就不该让你看到葛薇的照片,我不该去接近钟晓,我更不应该把她的那些东西交给你,还傻子一样的信你,以为你答应我不会这么快就把事情捅破,就真的不会。可结果呢?钟晓死了,她死了,你知道吗?” “不,你没必要知道,因为你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我,钟晓,葛薇……女人在你们这群人眼里,刨去利益,就只是个可以为所欲为的消遣,我们想什么,我们在乎什么,对你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她说,“你们”。 祁陆阳心里明白,陆晚已经把自己归到了某个群体里,一个她不乐意参与、更无法认同的群体里。他想告诉陆晚“你真的跟别人不一样”,可这句话除了坐实她对自己的指控,似乎没多大用处。 祁陆阳想得没错,陆晚确实不想听这句。她为祁陆阳做了许多,从感情到良心到底线,一再妥协、不断退让,不是为了讨一句跟谁谁不一样。毕竟和同性们比起来,陆晚根本没有哪里不一样。她们都偶尔会在不该心软的时刻心软,在不该怯懦的场合会怯懦,却也敢不顾一切飞蛾扑火,懒得计较,放弃权衡,从身到心地服从自己的本愿。 人说最毒妇人心,也讲无毒不丈夫,前者是彻彻底底的贬义词,后者却只是中性甚至偏褒义,陆晚对钟晓犯的错足够让她后半辈子都睡不安稳,若是被外人得知,只怕还会遭到唾弃与鄙夷;可换成男人来做这些呢?人们的共情能力会在瞬间飙升,只道是形势逼人、不得不为,临到头兴许还会叹一句:我懂,你也不想的嘛。 这世上,男人女人之间,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讲。就好比祁陆阳一时兴起想要个孩子,不说征求陆晚同意,甚至连知情权都没有交给她。 陆晚恨自己没保护好孩子,更恨祁陆阳的刻意隐瞒与自私妄为。 从早到晚折腾了一整天,她只在出门前喝了点小米粥,注射的葡萄糖也已经消耗完,接近虚脱。二次来袭的低血糖加上止痛药的副作用,让陆晚心慌不已,额上全是汗,拼着口气跟祁陆阳较了会儿劲,她突然一阵眩晕,差点栽在对方怀里。 祁陆阳看出陆晚的不对,抱住她紧张地问:“怎么了?”他的眼神先是落在脸上,旋即下意识转到陆晚的小腹,再不自然地撇开。 心里堵得慌,陆晚勉勉强强挣脱开,面无表情地说:“还能怎么,我怀孕了呗,下午去医院查了,你看看?” 说罢,她从身侧的包里拿出那张hcg化验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阳性。 惊愕地愣了几秒,祁陆阳脸上立即出现了无法抑制的狂喜之色,捏住纸片的手也因为激动而开始发抖。他想,这一切也许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 祁陆阳今天刚刚遭受了事业上的重创:线人反水,同时,经手的项目全部因为莫名出现的行政干预而停摆,而李焘那件事也在翻篇后被上面的人重新提起,他不仅白忙活一场,若是情况严重,兴许还要去对岸中环金融街上的某酒店躲一阵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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