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什么小叔子呢?” 潘小园答的面不改色:“过去是小叔,现在不是了。”末了十分肯定地看了大和尚一眼。 鲁智深“哦”了一声,有点弄不明白。对他来说,“小叔”不就是跟爹娘兄姐一样的亲属称谓,还带半路失效的?譬如难道会有人说,“这人过去是我亲爹,现在不是了”? 但鲁大师在这世上弄不明白的事多了。他觉得难得糊涂,何必求什么甚解。 潘小园赶紧转移他注意力,笑嘻嘻又说:“那个,师父,奴家在灶上正煎着点脆皮猪血肠,先失陪一阵子?” 鲁智深两眼一直,鼻子里使劲嗅了嗅。 “要么,请师父进来吃两口?” 鲁智深喉咙里咕嘟一响,说:“怕是不太方便吧……” 一边说,一边拽开步子往潘小园那院子的方向走。走两步,又想起什么,竖起一根手指,回头告诫一句:“不过你小心着点,武松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经常半夜偷偷摸摸的……” 话没说完,背后传来一声冷冷的:“背后嚼舌根,就是好人了?” 潘小园:“二、二哥……” 武松是见罗圈腿这么久没回,怕出意外,正好身闲,因此踱过来看看。刚走半途,就听见风声送来的大嗓门,可不是他有意听人墙角。 鲁智深还愣着,那边拳头已经攥起来了,冷冰冰重复一句:“说谁不是好人呢?” 第95章 9.10 一个罗汉,一个太岁,凶神恶煞的双双往那儿一站,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上太阳当即就躲进了乌云里,探头探脑的散出点微光来。一阵阴风吹过,周围的花草树木全都簌簌发抖。一只乌鸦扇着翅膀飞过来,见到此情此景,立刻直角转向;一只土拨鼠探头往外张了一张,立刻又给吓回洞里去。 武松丢给潘小园一个眼色,她一个字也不敢说,就领着贞姐,慢慢的退回自己的小院子里。这两位若是真的大打出手,那才真算得上天地失色、江河倒流,拳头随便划出一道杀气,怕是都能把她身上削出一道血印子来。 鲁智深还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嚷嚷:“腌臜泼才直娘贼,洒家就知道,你这臭小子心里有鬼……” 然后就什么都说不下去了。潘小园只听得院子外面乒乒乓乓的开始造,时而银瓶乍破水浆迸,时而大珠小珠落玉盘。她自己急得时而仰天长叹,时而西子捧心,度日如年,煎熬了好久,外面终于凝绝不通声暂歇,慢慢消停了。 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开门,看呆了。 俩人已经席地而坐,抱着罗圈腿带来的酒坛子,你来我往的对饮上了。不一会儿,鲁智深轰然往后一倒,成了一尊四仰八叉的卧佛,鼻孔冒泡,鼾声如雷。 武松脸上泛红,衣襟半敞,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只手在墙上扶着,一只手掩好衣服,微微抬头,眼中带着雾气。见潘小园出来,朝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口唇微微动了一动。 没听见。潘小园跨过鲁智深一只大脚,凑上去:“说什么?” 武松又重复一遍,听清了。 他口齿不清的,说的是:“我是好人不是?” 潘小园清醒着呢,迅速把认识他以来,此人的所有所作所为闪回了一遍,见他一脸真诚地等着,有点违心地答:“……是。” 尾音没落,又忽然觉得自己未必太没气节了,立刻转移话题:“猪血肠要么?” 武松哈哈一笑,忽然伸手,在她的白净脸蛋上轻轻拂一把,瞥了眼地上的鲁大师,转身,摇摆着扬长而去。 留下潘小园一个人,抚着通红的脸蛋发烧。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亏今儿素颜。 再愣好久,才想起来咬牙切齿。这货是仗着喝了酒,胆儿肥了! 单身汉们的末日狂欢被鲁智深看不惯,发了一次雷霆之怒。于是这风潮在短暂几天席卷梁山之后,慢慢的销声匿迹,起头的不敢再造次,跟风的终于嫌丢人,世界清静了。 生活重心重新回到繁忙的工作中。好在身边有个勤快的贞姐帮着打杂。这小丫头天生的强迫症,看不得东西乱摆乱放,一定要收得齐齐整整才罢休。教她算账记账,笔还拿不稳,字也认不全,却一定要写得行行整齐,撇是撇捺是捺的,放眼望去,就是一排赏心悦目的胡说八道。 潘小园叹口气,吩咐贞姐:“萧让萧先生在第二坡左边耳房里开私塾,每逢双日下午开课,教那些大叔大伯的儿女们读写。你明天就去给我上课去。” 贞姐正拿着抹布,锲而不舍地擦着桌子上一滴陈年油点子,听她这话,眼睛一直,抹布扑的就掉地上了。 “六姨,我……没读过书……” “你已经会写数儿了,再去认几个字,总不难吧?又不是让你去作诗写文,起码得认得正负加减、多退少补、欠债赊账、赤字盈余……”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