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桓祎绕过桓熙,走到桓容身边,接羽觞遮掩,低声道,“之前三兄和我说了些话,很不好。” “三兄,可是关乎于我?”桓容挑眉。 不用细想就能知道,以桓歆的行事,十有八九是出言趁机挑拨。 “恩。”桓祎点点头,道,“不是什么好话,阿弟务必要小心。” 桓容笑了。 “阿兄放心。” “一定要小心,绝不能大意。”桓祎补充一句,扫一眼醉醺醺的桓歆,低声道,“小的时候,大兄二兄欺负我,他没少出坏主意。等寻到机会,我必要讨回来!” “讨回来?”桓容诧异。 桓祎咧开嘴,附到桓容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了两句。 “阿弟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 这和后世的盖买麻袋堵胡同有什么区别?总体来看,倒是很符合桓祎直爽的性格。 “阿兄打算何时动手?” “就在今日。”桓祎咬牙道,“只要叔夏兄再灌他几觞,必定会醉得人事不知。到时正好动手!” “不怕被人发现?” “不怕。”桓祎掰掰手指,“我会蒙上脸。” 在自家蒙脸揍人?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阿兄,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两坛而已。” “两坛……而已?” 桓祎点头,笑容异常憨厚。 桓容无语两秒,吩咐跟随的童子,“看好四郎君,宴后立即送他回房。要是有什么异常举动,马上遣人来寻我。” “诺!” “阿弟莫非以为我醉了?”桓祎皱眉。 “我知阿兄没醉。”桓容笑道,“我与阿兄共饮!” “好!” 桓祎豪情大发,不用羽觞,直接抱起酒坛,道:“如此才过瘾!” “……好吧。” 桓容给童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又取来一只酒坛,虽说带着酒味,里面装的实是清水。 “满饮!” 兄弟碰杯……准确来说,撞坛。同时脖子一仰,对着坛口开灌。清冽的酒水自嘴边流出,瞬间染湿衣襟。 这一幕出现在宴中,无人开口指责,反而纷纷大笑,赞一声“郎君豪迈”。 桓叔夏更是眼光大亮,命婢仆撤下羽觞,改换酒坛,对桓歆笑道:“叔道,饮胜!” 桓歆想哭。 他也真哭了。 今天倒了什么霉,竟被这人盯上? 谢玄和王献之同时拊掌,命人换上酒坛,离开左席,走到桓容的面前,立定之后互看一眼,笑道:“我二人与容弟共饮!” 话落,不等桓容回答,同时仰头狂饮。 或许是为今后的权争,也或许是为不可追寻的情谊,谢玄和王献之都想一醉。醉酒之后,神智不再清醒,便能短暂忘却世间诸事,不会为汉室衰弱而苦,不会为百姓离乱而痛彻心扉。 恣意狂放,潇洒风流。 何言不是乱世中的无奈。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 情之所至,两人竟吟起魏太祖的《短歌行》。 声音悠长,因为酒意带着些许沙哑。 桓伊赞一声“好”,当场丢开酒坛,取出随身的竹笛,送到唇边。 笛声袅袅,不似晋时曲调,更像汉乐府。 乐者按下琴弦,舞者停止飞旋。室内不再有金鼓喧阗,仅余笛音缭绕,伴着慷慨激昂的词句,引得众人击掌赞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桓大司马和郗刺使同时放下酒盏,单手击着矮榻,伴着曲调,和众人一同吟唱。丝毫不在意司马昱复杂的心情,更不会顾及他泛青的脸色。 当着晋朝皇帝的面,吟诵魏朝皇帝的佳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称得上一幕“奇景”。 纵览历史,仅在此时能得一观。换成后世封建王朝,不说砍头流放,也会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