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无纹,显然是轻而窄的文人剑,剑柄缠的朱红色缑绳,垂坠而下,落在一片玉白的指节上。 ——剑履上朝,解雪时! 能在天子身侧按剑而立的,唯解太傅一人而已。 不知为何,他那些微妙的窥探心思,竟被无形的威仪所摄,一时烟消云散。 赵株兴致缺缺地打量了鬼母像一会儿,道:“这菩萨还是个妇人?” 阿丹慕连忙道:“陛下有所不知,此乃诃梨帝母,为护法二十诸天之一。” 那日从破壁中得来的佛像,甚是珍奇,乃是蒙佛祖点化的恶鬼。这妇人生前怀有身孕,因流产而哀号辗转不止,同行五百人皆舍之而去,莫一肯顾,因而在愤恨之中,发下毒誓,必要食尽城中五百小儿,血流颊颐,方解心中毒恨。后蒙释迦点化,方成菩萨之身。 因而这鬼母名虽为鬼,实则体貌慈和,丝毫不沾鬼气。 赵株抚掌笑道:“这个有趣,有趣!太傅,你想必也没见过这稀奇玩意儿,朕将这尊鬼母像赐给你,正好供在莲池里。” 阿丹慕趁势道:“陛下,这鬼母像别有神通,若遇有缘之人,便会含笑顾盼,通身环护金光。” “哦?”赵株道,踏下丹墀,“朕要看看。” 沿阶两列宫灯,火光通明,在天子冕旒间摇荡不休,乍一看去,如成滴的红珊瑚珠一般。 这天子实在年少,可惜脚步虚浮,形如瘦貂一般,只懒洋洋地倚着烛台,显然是被声色蛀空了底子。 鬼母依旧跌坐于莲台之上,佛帐因风而动,半边脸孔沉在如水的帐影里。 赵株顺手取了支麈尾,将佛帐并经幢一卷,就去取鬼母搂在怀里的幼子。 这幼子并未铸死,只是扣在鬼母肘臂间,稍用些巧劲,便只听“喀哒”一声轻响。 幼子被从母亲臂上生生掰了下来。 鬼母应声仰起脸来。 眼眶里嵌的一对铜丸咯噔一响,转动起来,初时还颇有些艰涩,渐渐如浸了油脂一般,在眼眶里不分东西南北,滴溜溜乱转。猫一样的,邪异的铜眼珠,粼粼发亮,在这尊佛像里活转过来了。 时而眼珠子紧逼,凑成一个阴惨惨的对眼,时而左右外翻,突突震颤起来。 那模样实在癫狂可怖,无异于发了羊角疯的活人。 小皇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铛! 那柄轻飘飘的文人剑,脱鞘而出,含着一泓雪亮的弧光,瞬间挑去了神像的双目。 分毫无误。 这一剑并不含威势,也没有惊人的气劲,凭的只是妙到巅峰的剑术。 握剑的手,沉稳而清癯,色如冰雪,也是标准的文人之手。 “陛下莫怕。”解雪时道,一手将赵株挡在身后。 他面容雪白静悒,双目漆黑,只静静凝视着那尊佛像。 那佛像的肚腹间闷响不止,突然从中绽开,翻出了十八只黑铁铸就的手臂,如毒蝎的螯肢般,密密环绕身周,或持人骨佛珠,鲜血齐肘浸泡,秽臭不堪;或掐着个啼哭不止的小儿,作开膛破肚之势;面上更是豁开了细细密密的利齿,通身一派狰狞邪暴,毫无半点法相慈悲。 竟然是最为不祥的恶鬼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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