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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春 第79节



    元承晚忽而觉出前所未有的疲惫。

    可有人在她身旁托住了她,长公主张开双眸,是裴时行将女儿放在了摇篮,而后又抱她坐在榻沿。

    “狸狸今日怎么了?”

    她将面孔埋进裴时行怀里,闷闷出声:“累了。”

    裴时行一早看出她有心事,且这心事还是摧她笑颜的悲伤事,但她此刻不愿说,他也心照不宣地哄着她:

    “那狸狸先睡一觉。”

    他也如方才哄阿隐一般,为她在怀中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温热的大掌一次次轻拍在妻子背上,方才悠扬的歌调又起。

    其实裴时行哼的调子是河东一带的方言,元承晚并不听得大懂。

    但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里,附耳去听他胸膛震颤,精神也不自觉一丝丝松缓下来。

    她好似望见了河东连绵起伏的群山层峦,沉默矗立在长河之畔,又或是长风拂过时大片伏低的稻浪。

    还有包容辽阔,寂静地流淌过千万个日月的江河。

    遥遥无尽。

    给她这一刻安定感的人,是裴时行。

    暖阁中温暖如春,母女俩先后被哄睡,唯有男人的歌调低低柔柔,久久不散。

    元承晚这一觉饱足地睡到了傍晚时分,她醒来时仍在暖阁的榻上。

    日华收尽余晖,室内光线昏暗下来,昏然暮色里,唯有裴时行的身影最为清晰。

    “裴时行。”

    她的话音尚且带了方醒的朦胧。

    裴时行含笑应声:“嗯,是我,狸狸醒了?”

    她嗯了一声,又莫名有些执着地问道:“你方才一直守着我么?”

    “没有。”

    小公主忽然有些不开心,可这不开心十分无由也无道理,她并不愿表露出来。

    裴时行却看出了她的一瞬不快。

    可他也是个坏心的人,直待唇角笑意因她的沮丧越扯越大,这才悠悠补充道:

    “我先前一直在的,半个时辰前阿隐醒了,我将她抱去给了乳母,这才走开了片刻。”

    “哦。”

    她的心头又明朗起来,仍是无由也无道理的。

    “裴时行,”元承晚坐起身来,终于愿意同他倾诉心头的苦闷,“我今日见了皇嫂,她还是很瘦。”

    “她同皇兄终究生了罅隙。

    “我是理解她的,我只希望,皇嫂可以不要那么在意,如此便可以不那么难过。”

    谢韫过的太苦了,可是她竟也不知可以为皇嫂做些什么。

    裴时行安静地听她诉说,安慰道:

    “殿下,你要相信娘娘。

    “臣在朝中时也听过谢皇后贤名,一个能将六宫庶务打理得当,且受人赞誉的女子,她是个智慧的女子。”

    若人有这般智慧,便会趋利避害,便会自难以改变的困境里寻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尽量让自己过的舒服一些。

    可这话也不准。

    他也自诩聪明,不也在小公主面前做尽傻事么?

    “我从前以为,皇兄和皇嫂一辈子也不必如此,他们从前那样好……”

    长公主昔年未识情爱滋味,所能想见的男女之间最为真挚美好的情意,俱都来自她的兄嫂。

    她自己无意于哪个男子,却也忍不住为这般美满的夫妻情而赞叹。

    “罢了,我多去陪陪皇嫂,盈袖如今也在帮她调养,我们三个人在一处,怎么也会比皇嫂一个人坐着难受要好。”

    裴时行赞同地颔首,顺着她的话问道:“辛医正同娘娘是表姊妹吗?”

    他那日自辛盈袖面前将元承晚抱走,恍然瞥过崔夫人的惊讶面孔。

    似乎与昔年宫宴上首,皇帝身旁的那张面孔有几分神似。

    “不是。她们并无亲缘,是因为袖袖嫁了崔恪,这才相识的。”

    不过裴时行倒不是第一个生出这一问的人了,早年也曾有命妇问过。

    彼时谢韫和辛盈袖年岁都小,二人的面庞带些姑娘家的稚气。

    可是如今谢韫已是成熟女子,面庞瘦削,下颌尖尖,而辛盈袖轮廓更加柔和些,且她笑起来时比谢韫多生有一对梨涡,故而便不大相似了。

    二女性子也大相径庭,但凡同她们二人相处几日,便不会再觉她们有任何共通之处了。

    “哦,竟是如此。”裴时行亦是随口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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