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消失不见,杨重贵的手,才缓缓落在了身侧。他刚才有无数机会可以将地方拦下,他刚才有无数机会,可以一举锁定河北战场的胜局。然而,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 “大哥,你怎么还在这里?”正当他没精打采地策马去跟自家兵马汇合之时,折赛花风驰电掣而来,隔着老远,就惊诧地追问。 知道郑子明武艺高强却诡计多端,她怕自家夫君吃亏,所以听到溃兵的汇报之后,才匆匆忙忙赶过来助战。却万万没想到,预料中的恶斗根本没有发生。郑子明居然早就不在战场上了,而自家夫君手里好像一无所获。 “唉,子明,子明……”杨重贵沉重地叹了口气,低声向折赛花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猛然间,看到妻子被汗水打湿的额头和身后飘舞的披风,身体晃了晃,手按刀柄勃然大怒,“该死!我上那小贼的当了!他,他真是罪该万死!” 注1:退避三舍,出自《左传》。春秋晋公子重耳出亡至楚,楚成王对他礼遇有加。后来,重耳返国执政。晋国与楚国发生战斗,重耳下令晋军“退三舍以辟之”。一舍为三十里,三舍为九十里。 第一章 家国(六) “大哥你,唉……”折赛花眉头轻蹙,苦笑着摇头。 有道是,君子直,可欺之以方。自家丈夫武艺超群,兵法韬略方面的造诣也登堂入室。但从小到大,却没受过什么挫折。在揣摩和把握人心方面,远不如曾经被人追得如丧家之犬般的郑小肥。因此不小心被对方蒙蔽,也是顺理成章。 “吓!我还当他真的有恃无恐呢,原来那小子刚才是在虚张声势!”先前还为敌将不战而退而暗中庆幸的张元衡,此刻却忽然变得智勇双全,策马上前,张牙舞爪地叫嚷,“我还奇怪呢,明明已经跟我打得两败俱伤了,怎么可能还在杨将军面前如此镇定?原来是在虚张声势!杨将军,你还不赶紧带兵去追?否则此事传扬开去,即便陛下不责罚你,对你的名声也是大大的有损!” “要去,你自己去。你怎么知道,那郑子明就不是故意在示弱诱敌?”折赛花把丹凤眼一瞪,目光如刀子般,直戳张元衡心窝。 张元衡被她瞪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立刻耷拉下脖颈,不敢再指手画脚。然而,内心深处却愈发地确信杨重贵刚才是上了郑子明的大当,错过了一战而定河北的良机。 偏偏杨重贵性子方正,丝毫不理解妻子替自己辩护的一番苦心。缓缓松开刀柄上的手,瓮声瓮气地说道:“不是在示弱,他是舍不得麾下那些弟兄。刚才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连披风都裹在了身上。我若是不跟他废话,直接领军杀上,即便拿不下他本人,至少也能把他麾下的沧州军杀伤大半儿,然后……” “那,那就去追啊!”张元衡闻听,心中的战斗欲望顿时熊熊而燃,再度扯开嗓子,大声催促。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杨重贵看都懒得看他,丢下一句兵法中的名言,拨马扬长而去。 “你,你……”张元衡顿时恼得火冒三丈,然而却没勇气硬逼着杨重贵和折赛花夫妻两个领兵去追杀郑子明。坐在马背上愣愣半晌,最后把心一横,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我呸,不就是仗着被赐了国姓么,有什么好得意的。干的就是干的,还能真的封你做了太子?你跟那姓郑的有交情,老子没有。老子这就去把他的脑袋砍了,看看今后你还有什么脸面号称杨无敌?” 骂罢,他也不管杨重贵夫妻俩是否听见。径自去找了一些心腹家将,让后者分头去收拢溃兵。准备尾随追杀郑子明,一雪前耻。 众家将被杨家军救下之后,静下心来反思整个战斗过程,也觉得败得非常委屈。因此,一个个用尽浑身解数,才花费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便从溃兵当中凑出了三千敢战之士。 先前沧州军撤得非常匆忙,根本没顾得上打扫战场。杨重贵心高气傲,也不屑于拿张元衡部先前溃败时丢下的武器、辎重和马匹当作战利品。故而,这三千“敢战之士”,倒也不没费多少力气,就把自己重新武装了起来。并且每个人都找到了一匹战马,飞身跨了上去,跟在张大帅之后,朝着沧州军的撤离方向奋起直追。 仲春时节,杂花生树,暖风熏衣。一路上,所有人跑得飘飘欲仙。转眼间就追出了二十余里,忽然间,几名身着沧州军服色的斥候出现在张元衡的视线之内。 “呜呜呜,呜呜呜——”众沧州军斥候,也迅速发现了追兵。一边跳上马背狂奔,一边奋力吹响了号角示警。 “给我杀,杀一个,回头老子赏他二十吊足色铜钱,册勋三转。”见对方果然毫无防备,张元衡喜出望外。猛地将骑枪朝前一指,扯开嗓子开出赏格。 跟他一起来捞功劳的众河东将士,先前心里还有几分忐忑。此刻见了沧州军斥候们的慌乱表现,勇气陡然而生。呐喊着催动坐骑紧追不舍,恨不得立刻就将对手全部碎尸万段。 然而人虽然求战心切,他们胯下的坐骑,却已经跑得有些乏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