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的停顿出,浓烈地沾上一点突兀的黑,随后淡淡地晕开了小小的圈,这玉版纸色白细腻,柔软匀密,非一般纸种可相较,更甚者此为最为金贵的玉版精品“清水玉版”,质地宣薄而绵韧,因此墨水纵使晕染了也并不刺眼。 姒琹赟却将目光移在那一小点上盯视半晌,随即伸手将那薄如蝉翼的纸裹在掌心,他皙白修长的手指拢起,随意地松开让废纸落在地上。 “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呢,庶妃。” 姒琹赟似乎极其不解,“纵使本王从未宠幸你,可本王若猜的不错,你对本王也并无男女之情。只要你不惹事,乖乖待在荣华楼里,吃穿不愁衣食富足,甚至金银珠宝也不缺你的,本王可保你一生无忧,可你却为何……” 他笑了笑,声音温和,“为何总要试图挑拨离间本王与甯儿,嗯?” 是,她于他并无男女之情,甚至有厌恶,有恨。 可是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禾锦华神色带起细微的迷茫与不知所措。 不知从何时开始,些许是他允诺将她的院子改为荣华楼的时候,些许是在他一次次维护禾锦甯,一次次毫不犹豫地站在那人身后的时候,她嫉妒而怨恨得发疯,却又羡慕得不得了,羡慕他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情意。 然后就会时不时地想,他若是也这般待她就好了…… 为什么偏偏是禾锦甯呢,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恶毒到心肝都没有的女人呢? “挑拨?”禾锦华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忽然抬头望着他,黑曜曜的眼眸直直望着他,想要透过眼睛看进他心里,“我救你为实,何谈挑拨一说?” 姒琹赟微微垂首,不紧不慢地解开腰间的红玉佩丢在桌上,“你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惹事,便是如此,又想要什么呢?” 禾锦华瞳孔猛地一缩,他将玉佩满不在乎丢弃般的动作刺得她生疼,仿佛她便是那过街老鼠,恨不得践之踏之,迫切地逃离。 “要什么?!”禾锦华淡然的面色一丝丝地破碎,说到底她向来也本不是那种不喜形于色的人,姒琹赟将她看得清清楚楚,轻而易举就勾起了她的怒火,“你不是总以为禾锦甯是你的救命恩人?现在你可知晓了?救你的人是我! ” 姒琹赟蹙了蹙眉,有些不耐,却仍温言慢语道,“若是无事便尽快回京罢,本王会派人护送你。”他眉眼轻轻一弯,眼中却全无笑意,“回到京中,不可出王府一步,不然下回本王便不会这般轻拿轻放了。” “砰——”重木倒地的巨大声响。 禾锦华猛地踢倒身侧的木椅,再一次的,像她以往受刺激那样近乎癫狂地发疯吼叫,“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姒琹赟!?我说救你的人是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外头守着的舜兴胜芳听见里面的动静对视一眼,正拿不定珠忆犹豫不决,里头便传来主子温越的嗓音,“进来。” 二人忙掀了帘子作揖。 “把她带下去,明日一早派人送庶妃回京,禁足王府,不可越出一步。” “你怎可——” 舜兴早已在主子的一个眼神下将禾锦华的嘴牢牢捂住,低声道了句“得罪了”,便同胜芳一道半拉半扯地要将她带出帐篷。 不是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禾锦华用力瞪大了眼死死地望着正前方随意靠在椅上,一袭象牙白长衫端着茶盏轻酌的男子,她分明在梦中看到了,前世是他最后一手歼灭了整个荣家,将她被荣瑾那个小人不知丢弃在哪里的牌位,堂堂正正地摆在了荣家祠堂中,他是第一个这般待他的人。 他是那么好的人啊…怎么会…怎么能这样对她…… 禾锦华突然用力挣扎了起来,原以为她早已放弃的舜兴胜芳虽说仍牢牢牵制着她却一个不甚被她抓住时机仰起头,大声喊道,“姒琹赟!我要留在这里!你不是问我要什么吗,我就要就在这里!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拿救命恩人说事,你我一笔勾销!” 舜兴忙要堵住她的嘴,可为时已晚,禾锦华狡猾地不断左右偏头,断断续续地将话说出口。 姒琹赟闻言抬了抬手,舜兴胜芳二人便停了脚,禾锦华见状一喜。 他望着禾锦华,似乎是在斟酌她这般的缘由何在,良久,似是已权衡利弊 ,开口道,“好。”他话锋一转,“你安安分分地待在驻扎地,不可擅闯军营,也不可叨扰王妃,但凡违例,直接滚回京城。” 见禾锦华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姒琹赟却轻笑一声,忽而意味深长地道,“毕竟你这壳子里装的什么东西,饶是本王也不知晓有多可怖,怕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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