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连‘庶’都称不上。 其实早在无意听闻容温身中避子药后,他便知道,那些难以启齿的真相藏不住了。 所以,他躲到了西城门去。不敢回小院,不敢见容温,不敢去戳开掩盖真相的面纱。 他怕,一切呈于朗日晴天下后,她会嫌恶烙在他身上那份污秽。 可到头来,逃避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只让他越发憎恶自己怯弱、毫无担当。 这不是他。 他不应该用隐瞒去回馈一个姑娘的坦荡诚挚。 班第听见自己还算平静的问道,“殿下,你就未曾发现我身上,有异于常人之处。” 当然有。 容温第一时间想起了他那双与众不同的灰眸。 “眼睛。” “对。”班第笑了一声,微哑的嗓音里竟透着一股子松快,还有一丝不明显的颤音,“眼睛不一样。” 他这话后面,明显有故事。 容温并未出言打断,摸索着想去牵他手,不巧,他刚好往后坐了一些,避开了。 容温手僵在空中,心中忽然横生一股微妙。不过此时,她也无心去理会,只耐心等着班第讲故事。 可等了许久,只听见班第状似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的生母是北边的异族人,流落至蒙古,因生产而亡。” “北边异族。”饶是容温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听到的消息已经够炸了,此时依旧为班第生母的来历感到惊愕,“漠北以北?沙俄?” 多年以来,大清与沙俄交恶,大战小仗不断,双方互相提防。 也是这一两年,才慢慢议上了和谈之事,暂歇战火。 班第今年二十二岁,那他的生母肯定是二十多年前流落到蒙古的。 二十多年前,大清与沙俄战火正盛,可能流落到蒙古的沙俄异族女子,多半只有一种身份——战俘。 年轻美貌的敌国战俘女子,遭受的苦难怕是比草原上最低贱的帐中女奴还要屈辱惨烈。 这般身份,为奴为婢都使不得,更遑论是纳入郡王府为妾。 难怪班第说,自己并非‘庶转嫡’,因为他连‘庶’都算不上。 按草原上的规矩,他这种来历敏感、生母不堪的私生子,能苟且偷生活着,做最低贱的奴隶已算此生大幸。 只是不知,为何他会被抱回郡王府,还得到了嫡子身份。 ——假嫡子,真私生子。 光凭这层污糟不能见光的身份,容温便差不多全想明白了,阿鲁特氏为何会给自己下避子药。 班第与其嫡亲三哥脱里在争多罗郡王的位置,此乃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在这对兄弟相争的局势中,双方砝码显然不在同一个水平上。 班第乃是郡王亲自抚养长大,能力不俗,勇武冠世,深受部族器重。年纪轻轻便成了科尔沁手握实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协理台吉。 脱里虽与班第同为台吉爵位,但他那爵位,纯粹是因其为固伦端靖大长公主后裔,封赏的虚衔。 这兄弟二人于权柄上本就强弱分明,偏生如今班第又娶了皇帝名义上最是喜爱厚待的长女,和硕纯禧公主。 可反观脱里。 脱里去岁新丧了福晋,如今暂且未定好续弦人选。其实就算是定了,那这位续弦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尊贵过皇室来的和亲公主。 在婚事这一项上,脱里明摆着又差了班第一大截。 阿鲁特氏身为脱里亲母,自然不甘心眼睁睁看着一个私生子处处压在自己嫡亲儿子的头上。 但阿鲁特氏毕竟是个困于后宅的女人,她没本事直接出手打压权势煊赫的班第,帮亲生儿子立起来,所以只能玩些阴私伎俩。 比如说,给容温下避子药,压着不许班第的嫡子出来。 如今郡王府尚且没有男孙,只要脱里能先班第一步,给郡王府生下嫡长孙,那在郡王爷与老台吉面前,也算成功扳回一城。 ——原来如此。 容温微微蹙眉,突然想起桃知被人买通背主那事,可能需得重新审视。 当初,她可是把这事儿查得一清二楚的,自然知晓里面不仅有端敏长公主作恶,也有阿鲁特氏的影子。 譬如说,买通桃知截信的便是阿鲁特氏。 只不过,因当时她并不清楚班第与阿鲁特氏真正的关系,只当阿鲁特氏此举是因气不过儿子与儿媳关系紧密,娶了媳妇忘了娘,才会故意截留儿子儿媳的私信查看。 然后又无意间被端敏长公主当枪使了,导致私信流传出去。 是以,她并未追究。 只是在见到班第时,稍微告了阿鲁特氏一个黑状,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