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第丝毫不以为意,自在得很,还不知从何处拿了双厚实的羊毛袜子出来,埋头便要往容温脚上套。 炎夏六月天的夜晚,哪里需得穿厚袜子入睡。 “我不穿!”容温不肯配合,挣扎的同时,埋在心里的疑问自然脱口而出,“你知道避子药的事了?” 按正常情况,这个时辰扶雪早该送药进来了,可今天扶雪没来,倒是班第在差不多的时辰,弄了一桶足浴进来,郑重其事的让她泡脚,这简直是变相印证了她的猜测。 班第给容温穿袜子的动作明显一顿,方才的松散气息一扫而光,沉下脸,颔首不语。 容温见状有些心虚,又小声追问,“什么时候知晓的?” “那殿下原本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知晓?”班第面色很平静,但周身却透着股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抑重。 “……”看见这样的他,容温原本到嘴边讨巧卖乖、粉饰太平的话,全给囫囵咽回去了。顿了顿,化作一句真心实意的歉意,“对不起。” 她大概能懂班第此刻的感觉。 因为她这个所谓善意的隐瞒,本质上与先前班第为了在满城流言中维护她、撇干净她时的做法一样。 她明知班第是为她好,可仍会难受。 ——因为喜欢的人受到了伤害,更因为自责无力分担。 如果没有亲身经历,她其实是认同加了善意的‘隐瞒’二字。 可推己及人,如今的体|感告诉她——不管是爱与被爱,都应先有尊重。 隐瞒,是伤害尊重的开始。 班第设想过避子药这事揭穿时,容温的反应。可能会抱着他委屈大哭告状;也可能会强颜欢笑假装无所谓,毕竟是骄傲得像孔雀的公主殿下。 可现实是—— 他发掘了这世上,最坦诚真挚的姑娘。 容温被班第炽热的眼神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她误以为班第气性大,一时半会儿平息不下来,遂有些讪讪的垂下头,自己老老实实的主动把两只袜子套在了脚上。 然后,还小心翼翼的去勾了勾班第的手指,想哄哄他。 指尖酥麻的触感,终于点醒了班第。 班第猛地把容温卷进怀中,喉结一滚,难掩汹涌爱意,“你给我道什么歉。少乱低头,公主殿下。” 明明是他没保护好她,还连累她几番遭罪。 容温脑袋在他怀里蹭蹭,没应声。眼角倒是突然红了,是被那些后知后觉的委屈冲刷红的。 班第顺势吻了吻她的秀发,继续道,“还有,以后别吃那些药了。” “可是老蒙医说了,吃药已经算慢办法。若是足浴,怕是得更多费些时间。”容温瓮声瓮气的,“早日治好,早日安心吧。” ——安心。 班第眸色一闪,他知道,只要他三哥脱里一日未在他之前,为郡王府生下嫡长孙,那人就不可能安心。 他与容温,亦不得安宁。 班第狠狠掩下脑中不经意流窜的杀意,兀自镇定继续道,“不急于一时半会儿。” 他问过那老蒙医,自然知晓老蒙医开的药方与容温身子不算十分对付,否则容温也不至于出现长痘、渴睡、食欲不振的症状,“先暂时用足浴压制病情,我会尽快寻个汉医来替你诊治。” “好吧。”容温其实也被那大碗小碗的苦药喝怕了,爽快答应,又突发奇想问道,“如果,如果我真的不能生育,你会如何?” 容温这句出于无心的问话,简直是正中了莫日根那道批卦。 班第只觉得犹如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恶劣揉|搓他的肺腑,弄得他心惊肉跳。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