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雍手上的五彩金匮灶那样的宝贝,动辄五十枚谷雨钱,只要不涉及大道根本,陈平安就当与自己有缘无分了。 毕竟如今都是开销花钱,除了骑龙巷两间市井铺子能够每月赚几十两银子,落魄山在内所有山头,暂时都没有一枚神仙钱进账。 实在是不能再只花钱不挣钱了。 老人爽朗笑道:“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老夫看你小子顺眼多了。你只管随便砍价,反正老夫都不答应。” 陈平安刹那之间,心有灵犀,试探性问道:“敢问青蚨坊每年给洪老先生的供奉薪水,是多少?” 龙泉郡的牛角山包袱斋,里面的人是走了,可那些耗费巨资打造的建筑和店面都还在,而且作为拥有一座仙家渡口的牛角山,只此一家包袱斋,确实适宜做买卖。 屋门口的情采掩嘴而笑,依旧还是有笑声传出,由此可见,陈平安的这个问题,是何等滑稽。 若是能买下那四枚法宝品秩的斩鬼背花钱,也就罢了,买不起,还敢挖地龙山青蚨坊的墙脚?知不知道青蚨坊作为地龙山仙家渡口的地头蛇,已经传承十数代人,包袱斋都在这边碰过壁,最终还是没能开店。 洪扬波也给逗乐了,摆摆手,道:“此事休提。” 老人就要收起那只金丝缠绕以遮花钱寒气的灵器锦盒,不承想陈平安手腕翻转,已经将五枚谷雨钱放在桌上,朗声道:“洪老先生,我买了。” 老人诧异道:“真要买?不后悔?出了青蚨坊,可就钱货两清,不许退还了。” 陈平安点点头。 老人伸出一只手掌,刚好一根手指抵住一枚谷雨钱,一触即松开,灵气盎然,流转有序,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山上谷雨钱,做不得假。 老人再次询问道:“确定?” 陈平安瞥了眼尚未收起的其余三只盒子,笑问道:“能不能有件添头?” 屋门口的情采,又忍不住噗嗤一笑,赶紧把头扭开。 老人半真半假道:“若是帮我还上那顿酒,就可以,如何?” 陈平安摇头道:“这个不行。买卖归买卖。” 老人也摇头道:“那就算了,买卖就是买卖,公道价格,没添头了。” “行,没添头就没添头,细水长流,以后再说。” 陈平安微微挪步,用背影遮住屋门那边的视线,将缠丝锦盒收入咫尺物。 最后老人亲自将陈平安送到屋门口,不是不可以送到青蚨坊一楼大门,只是犯忌讳,容易招惹没必要的揣测和窥探。 老人突然问道:“若是先前答应帮我还上那顿酒,你打算选取哪件东西作为彩头?《惜哉帖》?” 陈平安摇摇头,道:“是那件幂篱泥女俑。” 老人笑道:“眼光不错,但不算最好。最值钱的,其实是那块神水国御制松烟墨,市价九枚小暑钱。按照这么算,你原本只要答应帮我还酒,其实一套法宝花钱,就当是给你砍价到了四枚谷雨钱,那我至多能赚个半枚谷雨钱。现在嘛,就是一枚半谷雨钱,即便扣去青蚨坊的抽成,我这辈子可谓喝酒不愁了。” 陈平安笑道:“那下次我朋友来青蚨坊,洪老先生记得请他喝顿好酒,怎么贵怎么来。” 老人点点头,道:“自当如此。” 陈平安跨过门槛后,与情采说一声“不用相送”,然后抱拳告辞道:“洪老先生,后会有期。” 老人点头致意,道:“恕不远送,希望咱们能够常做买卖,细水长流。” 陈平安就此下楼离去。 那套花钱,之所以买下,是打算送给太平山的钟魁。 挣钱的事情,急不来,怪不得他陈平安。 陈平安离开了青蚨坊,走上大街,正牵马缓行,发现情采快步走来,怀抱着一只锦盒。 陈平安停步后,情采将锦盒递给他,笑道:“洪老先生终究还是过意不去,忍痛割爱,将这泥俑赠送给公子。公子是不知道,我接盒子的时候,扯了半天,才把盒子从老先生手中扯出来。” 陈平安笑着说了一句“那多不好意思”,只是手上动作没有半点含糊,不承想情采也没立即松手,陈平安轻轻一扯,这才得手。 情采看着那个背影,再看看自己的双掌,两手空空。 她笑着摇摇头,返回青蚨坊,一楼那边的几位青蚨坊女子见着了她,纷纷低头。 到了二楼,洪扬波毕恭毕敬站在自己屋子门口,苦笑道:“东家,先前见你亲自来端茶,吓了我一跳。” 情采笑容恬淡,道:“后来那个客人想挖你,更吓了一跳吧?” 洪扬波苦笑不已。 情采走入屋子,弯腰伸出一根手指,逗弄着那些站在古柏枝干上的绿衣小人。洪扬波站在一旁,疑惑道:“不知东家为何要我送出那只幂篱泥女俑?” 情采戏耍着那些讨喜的绿衣小人,道:“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在剑水山庄出现的那位年轻剑仙。” 洪扬波一脸匪夷所思,道:“不会吧?我当年见过此人,那会儿还是位至多三境的纯粹武夫……” 情采淡然道:“东宝瓶洲这么大,难道就只有一个真武山马苦玄?” 洪扬波仍是将信将疑,不觉得那个年轻人,就是让松溪国苏琅铩羽而归的那位青衫剑仙。 情采突然道:“别忘了,我也是一位剑修。” 洪扬波笑道:“东家是天纵奇才,年幼时就得了‘地仙剑修’的四字谶语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