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属无奈。” 柳赤诚抬起双手,使劲揉着脸颊,一肚子火气。他虽然与大师兄决裂,再无半点香火情,可内心深处对于那位白帝城城主,他始终心怀敬意,这是一种很纯粹的仰慕以及崇拜。他在犹豫要不要果断出手,一巴掌拍散这家伙弥留人间的最后这点残魂神意。 既然眼前这位琉璃阁主不愿意相信他的话,齐静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对于这个重新现世的白帝城大妖,他的观感其实不差。此人第一次心生杀机,是梳水国剑客对那个年幼狐妖不分青红皂白就痛下杀手。满口仁义道德的读书人中不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魔道中人其实亦不缺大风流之辈。齐静春当年数次跟随左师兄一起远游天下山川,早有见识,当然不会非黑即白。何况白帝城千年前那桩琉璃崩碎的公案,齐静春本就对眼前这个大妖心存肯定。 齐静春拍了拍陈平安的肩膀,对柳赤诚笑道:“陈平安向你拜师一事,肯定不行。但是练剑一事,如果前辈愿意教,陈平安愿意学,我齐静春乐见其成。” 柳赤诚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晃:“你现在什么处境,你我心知肚明。几缕春风凝聚而成的那点魂魄罢了,哪怕你生前是上五境的儒家圣人,可今时不同往日,你觉得自己有本事跟我讨价还价?” 齐静春看了眼身穿粉色道袍的大妖,看到了他的杀机涌现。 妖族本心易摇不易定,他们在做许多抉择时更倾向于顺从先天而生的暴躁本性,这便有了许多世间惨状。浩然天下对世间大妖镇压、束缚极多,并非没有缘由。曾有人提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以及“妖魅精怪,天生苟且偷生,喜欢夺万物生机,唯有人族教化,愿意慷慨赴义”,这些观点言论对于妖族自然不是很中听。事实上在礼圣坐镇天下期间,不乏有学宫圣人提出建议,干脆对所有跻身上五境的大妖进行围剿,全部拘押在牢狱之中,永绝后患。只是最终礼圣没有接纳而已。 齐静春有些感慨,归根结底,世间妖物的道理,全落在一个“活”字上,即孜孜不倦地追求自己成为强者,无拘无束,无法无天。而浩然天下的道理,则落在“规矩”两个字上,在规矩之内,泽被苍生。 齐静春伸出一只手,笑道:“你如果不讲理,只想要以力服人,那我可就要借剑斩去你一半道行了。” 陈平安背后的槐木剑匣,那把被他私底下取名为“降妖”的长剑,如久旱逢甘霖,欢快颤鸣,一寸寸缓缓出鞘,气冲斗牛! 柳赤诚的粉色道袍鼓鼓荡荡,眼眸里充满了戾气,浑身上下充满了磅礴妖气,笑问道:“姓齐的,你确定有机会握住那把专门针对妖族的神兵?我就算一拳打不烂你的魂魄,你就不怕我一拳将陈平安打成肉泥?” 齐静春神色如常,像是在讲述一个最为天经地义的道理:“我齐静春尚且在世一时半刻,就没有谁能欺负小师弟一点半点。” 柳赤诚哈哈大笑道:“我还真不信这个邪!” 他瞳孔剧缩,整个人笼罩在淡金色的光球之中。在他的头顶上方,就像当初一座黄河小洞天被那人一剑劈砍出大洞的光景,庇护柳赤诚的这座白帝城混元金光阵先是露出一点破绽,显露出小如芥子的一粒黑点,然后是一条细微黑线,最终哗啦一下金光大阵被彻底劈开。 剑尖直指柳赤诚眉心处,相距不过寸余。柳赤诚纹丝不动,并非失去了先手,他就没有一战之力,恰恰相反,白帝城向来以道法驳杂、神通繁多著称于世,仅是身上这件媲美半仙兵的法袍,就能够让他站着不动,力扛那一剑。但是那个单手持剑的青衫儒士手中所持长剑不是那把阮邛铸造的长剑,而是那把简简单单的槐木剑。于是柳赤诚选择退一步,息事宁人。因为那个名叫齐静春的家伙,本就没有太过咄咄逼人的意思。 齐静春缓缓收起木剑,放回陈平安背后的剑匣,笑道:“如果这一剑是阿良出手,或是左师兄,那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柳赤诚问道:“大师兄当真出城见你,还主动邀约下棋三局?” 齐静春点了点头。事实即是如此,既不用引以为傲,也无须藏藏掖掖,何况齐静春从来没把这些经历放在心上。这样的心性,与崔东山至今还对曾与白帝城城主在彩云间下棋十局沾沾自喜,有着天壤之别。 柳赤诚喟叹一声,神色恍惚,就好像心中有一只琉璃盏砰的一声碎裂,既有失落,又有释然。在他心中,不管如何怨恨愤懑于大师兄的大道无情,但是那个眼高于顶的男人,终究是无敌的存在,是琉璃无垢的风流人物,不该为了谁而破例。 柳赤诚有些心灰意冷:“既然跟陈平安做不了师徒,就不教他剑术了,我的道法还没那么廉价。姓齐的,既然你本事这么大,自己传授便是。”他像是有些赌气,径直转身,大步走向古寺大门。 齐静春突然出声道:“暂且留步,我有一言相赠。” 柳赤诚转过身,有些疑惑不解。骤然间,他的心湖之中,有奇光异彩的阵阵涟漪微漾,随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惊骇和狂喜。百感交集之后,他轻声问道:“好一个齐静春,你这等人物,在任何一座天下都是了不得的山巅仙人,怎会沦落至此?” 齐静春笑着反问道:“何来沦落一说?” 柳赤诚微微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