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姐姐身体虚弱,需要他照顾。 报仇,不急在一时。 房中夫妻吵闹了一阵,均在揭对方的疤。南柳听不出所以然,又细细沿各间房屋搜寻,循着勉强可闻的婴儿啼哭声,在柴房内觅到了那干瘦的小丫鬟和饥饿难耐的小女娃。 “交给我。”南柳目带寒光。 “不,”小丫鬟语带哭腔,“他们会打死我的!” 南柳不愿与她啰嗦,一手夺过孩子,抱在怀内,另一只手在小丫鬟头颈处一敲。 她两眼一翻,瘫软在灶台边上。 南柳明了,这丫鬟不坏,但他必须狠一点,她醒来才不会被主人重罚。 柔柔月色下,原本哭闹不休的孩子对上他谨慎惶惑的眼神,圆圆的大眼睛竟有些许愕然。 顾不上那么多,南柳趁着未惊动旁人,脚下如御风踏云般掠出,几下纵跳,翻出了邹家宅院。 小婴儿因腾空飞跃而忘了哭泣,发出咯咯笑声,这份全然不懂人世险恶的欢乐,感染了南柳,让他紧揪的一颗心涌起暖融融的热流。 当南柳把孩子抱回给裴菱时,裴菱喜极而泣。 南柳以手势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阿音。 哪怕这孩子的一半血脉源自于那狠毒男人,裴菱仍全心全意爱着她,一心祈求,她能替自己倾听世间万物的美妙声响。 他们三人躲在农家生活了数日,裴菱体虚气弱,没有母乳,皆由南柳煮点米糊来喂养小阿音。 南柳这两年积蓄不多,租借房屋、治病买药、日常开销……撑不了多久。 他曾想过去邹家报仇,并抢些财物,但裴菱坚决不同意。 ——弟弟,你把我们母女救出来,是好事;你再去杀人抢劫,就成坏事了,我不希望你变成满心仇恨的人。 南柳拗不过她,只好带她们母女远离邹家的势力范围。 遗憾的是,裴菱的病一直没好转,甚至日益恶化。 她这三年经历了父母和长辈的生离死别,身娇体弱,无谋生之道,走投无路,成了那姓邹的玩物,发现他的真面目后,曾想过一死了之。怀了孩子,她硬生生忍下来,总算盼到与南柳相会。 兴许是与故人重遇,又接回女儿,她的憾意减弱,长久以来支撑她的薄弱意志,说散便散了。 三个月后,小阿音满周岁后的几天,裴菱撑不住,双目一闭,离开了让她痛苦、让迷恋的人世。 南柳悲痛难言,十五岁的少年心充斥着无力改变命运的挫败感。 偏生他答应了裴姐姐,不能报仇。 况且,他还得照料孩子。 小阿音刚学会行走,摇来晃去,肉嘟嘟的小手拉着母亲渐渐凉去的手,好奇眨眼,不哭不闹。 她还小,并未意识到失去了什么,更不晓得何谓“天人永隔”。 南柳心中默默地道:别跟你那人渣生父姓,跟你娘姓吧!或者,长大后自己选择姓什么,选择属于自己的路。 料理完裴菱的身后事,南柳带了小阿音去了杭州城。 小时候,裴菱曾指着一幅画有苏堤的画卷,问他这是什么地方,那时南柳也不懂。走过千山万水,他未能与她同往,唯有让小阿音代替她欣赏触及不到的美景。 他想过重操旧业,又不好带小娃娃奔走四方,思前想后,在凤山门一带租了个小小房子,暂且安定几年再说。 他对外宣称,这是他姐的遗孤。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