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没有女儿承欢膝下的,就更爱她这性情。 偏爱之下,自然容易偏听偏信,继而为人所用。譬如此时—— “表妹的功劳,自然该记着。”定王睇向隋丽华,颇不喜她这般投机取巧蛊惑母妃,目光一转,只向谨贵妃道:“先前那丸药母妃用着如何?” “丸药似也有些用处,不过换了那药,确实与从前不同。你寻的那女郎中倒是有些本事。”谨贵妃将宫女端来的汤递到定王跟前,“这是方才丽华叫人做的,我留了一碗本想待会喝。你既来了,就便宜你。” 定王依命接过,尝了一口,道:“说来惭愧,儿臣虽常入宫给母妃问安,这半年却总未察觉不妥。若非那日阿殷心里生疑,儿臣怕也难瞧出其中端倪。” 谨贵妃闻之意外,“是陶侧妃最先提起?” “阿殷幼时坎坷,不大与人亲近。待母妃的孝心,却半点不假。” 谨贵妃最知儿子性情,看其神色不似说谎,默了片刻才叹道:“果真是个细心孩子。”母子二人既谈到此话题,谨贵妃受隋丽华恳求多日,正好今日定王归来,便叫隋丽华先去外头练字,却叫定王往侧间去。 侧间非日常起居所用,却因僻静,常作为谨贵妃与人说话之处。 母子二人入内,谨贵妃倚着靠枕坐了,道:“你去赈灾的这半月,都是丽华在宫中陪我。这孩子的痴心,不单是我,恐怕你也知道。”她瞧一眼定王的神色,抬手制止他,续道:“她虽不能与铁衣相较,伶俐聪慧,却也非旁人能比。陶侧妃的好处我自然至道,你要娶那陶侧妃,我也跟你父皇开口,求了侧妃之位。而今丽华到了待嫁的年纪,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晾着?” “儿臣早已回绝,母妃若疼她,该早日为他另择良人。” “若能另择良人,何须拖到此时?她自幼便肯与你亲近,只是你性子冷硬,总冷落着,我瞧着都不忍。她虽是庶出,却自幼跟嫡女无异,她的外祖,更是你外祖父和舅舅的救命恩人。王府中多添个人有什么不好?她能全了心意,我也多个常入宫说话的人。” “母妃是想让我也娶了她?” “丽华自幼娇惯,性子却是娇蛮些。也只有将她放在你身边,我才放心。” “儿臣不会娶她。” 谨贵妃稍有不悦,“何必急着回绝。丽华固然容貌不及陶侧妃,性情却可爱许多,有何不及之处?” 不及之处?那太多了。 只是当着母妃的面说隋丽华的诸多短处毕竟不好,况且母妃如今正被她哄得欢喜,怕也未必听得进去。定王不提这些,只肃了容色,语气笃定,“从前母妃提时,儿臣已思量过此事,心意已决。儿臣绝不会娶表妹,母妃若疼爱她,还是另择一人的好。” “玄素!”谨贵妃低斥。 内间里片刻沉默,谨贵妃皱眉将定王看了片刻,见他面色丝毫未动,才叹了口气,“当真不娶?” “绝不另娶!” “你——”谨贵妃抬手指着定王,怒而无奈,“只会惹我生气。” 定王默然受了。 谨妃拗不过他,亦不再多说,叫他自出宫去,到外头见隋丽华也已穿了披风,便叫定王出宫时捎带上她,妥帖送回府中。 定王固然心急着回府,却不能违拗谨贵妃,只好答应。 两人出了德音殿,定王步履较快,隋丽华几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直至出了宫门,她才没忍住恼怒,喘了口气顿住脚步,叫道:“定王表哥!” 定王仿若未闻,继续往前走。 隋丽华气哼哼的又赶上去,一把扯住他的披风,“表哥你就不能等等我!”说完了才见定王面色冰寒,瞧着她的目光中,是从前熟悉的冷淡责备。方才在德音殿时,他还和颜悦色的,怎么此时却是这副表情? 隋丽华握在定王披风上的手不自觉的松开了些,声音都变小,“表哥为何……这样看我?” “你常入宫陪伴母妃,我很感激。但是丽华——”定王稍稍回身,披风自她手中抽出,不悦道:“你若想利用母妃对你的疼爱乱打主意,我不会放任。” “我哪里……”隋丽华瘪了瘪嘴,为定王目光所慑,终究未能壮着胆子撒谎。 “我只是很想跟着表哥……”她低头怯怯的看着定王,触到他冷淡的目光,心中委屈愈浓,眼里渐渐积聚出泪花,“那个陶侧妃,真的就那么好?我跟表哥自幼相识,哪里比不上她?表哥肯对她关怀备至,就不能对我和颜悦色一些吗?”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表妹,定王纵然不喜她的性子,却也没法看着她在寒风中流泪而无动于衷。 “我先送你回府。”他的声音有些僵硬。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