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依恋与信任,十几年如一日。 吴淑琴没有随众人退出,而是侧侍在看似摇摇欲倒的祝尧龄身边搀扶,建业帝过往见惯了这样的情景,只是扫过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建业帝声音沉沉的:“敌军围城,我父子囿于城内,如燕巢幕上,谁愿临危受命,谁就……”他顿了一顿,长叹道,“挺身而出吧。” 静极了,唯尧龄稍显粗重的虚浮病喘和尧禅血气炽盛的有力呼吸。 都是越来越急,呼之欲出了。 两个儿子,一个爱,一个怜,一个慧,一个贤,让他如何选择,让他如何忍心?建业帝转过身去,合上了双眼。 待到建业帝慢慢转回身来,心猛地一揪,眼眶呼地热了: “三郎……” 祝尧禅昂首站在前面,祝尧龄却原地未动,身子有些萎缩地倾向吴淑琴,面露愧色。 “你名中有个禅字,命中便注定要让么?” 建业帝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都进来!”建业帝终于咬紧牙关。 以吴誉为首,众臣重又垂着头入内。 “朕已有决议,选三皇子祝尧禅……” “陛下!” 一声断喝震颤四壁,靴声有力,走进来一人。此人金盔金甲,须发皆张,满身血污,甚至一腿已跛,却丝毫不减凛凛威风,直如怒目金刚。正是开国四公之首,凤翔公越毂。 吴誉道:“陛下已有决断,选派三皇子为使。” 使节为虚,人质为实,越毂厉声道:“不可!” 吴誉诧异道:“凤翔公的意思是,选三皇子不妥,该选皇长子么?” 祝尧龄身子微微一颤,吴淑琴一手握紧了他手。 “皇子为质,奇耻大辱,哪个皇子都不可!” 吴誉劝他道:“如今兵临城下,旦夕不保,不是拘泥虚名的时候。” 越毂不理他,对建业帝道:“老臣和本部靴刀誓死,请命再战,待臣等尸身填平护城河,再让皇子踏在上面,北去为质。” 吴誉叹着气道:“凤翔公忠勇可嘉,可皇上与皇子身份贵重,不得有丝毫闪失,鲁莽灭裂,不妥阿。” “做了南冠囚,还不是闪失?永嘉之乱,靖康之耻,不是前鉴?” 吴誉道:“永嘉、靖康,是晋怀帝,宋徽、钦二帝,凤翔公将三皇子上比为帝,虽然是关心则乱,却更是不妥了。” 一声声‘为质’尤为刺耳,建业帝不愿再听二人争执,长痛不如短痛,他一摆手。 “长車(ju),若非朕听信那贼子寰灏谗言,御驾亲巡,又怎会有今日之危?若非你素有威名,单枪匹马入敌营周旋,鞑子又怎肯放弃虏朕为质,改为选派皇子?大错已成,悔之晚矣。如今敌众我寡,蛮争下去,唯玉石俱焚。你……已尽力了。” 越毂不觉动容,所谓自古帝王不认错,如今这番悔过,可见是到了椎心泣血、万般无奈的境地。 凛然正色被痛色所替,越毂道:“陛下……” “无需多言。”建业帝疲倦道,“传朕旨意,崇忠王祝寰灏狼子野心,勾结鞑靼,犯上谋逆,褫夺封号,回京待罪。另,封三皇子祝尧禅为尚孝王,赐符节,出使鞑靼,以德睦邻,平战熄争。” 亲王之中,以崇忠、尚孝、揆文、奋武四王为尊,袍冠也更为考究,眼下没有适合祝尧禅的,仓促间只得用刚从崇忠王身上剥下来的勉强应付。 城门落下。九章衮冕、四彩大绶的祝尧禅手持节杖,昂首阔步踏过护城河。天未光,前路茫茫,十四岁的少年心中,却是一条可追比苏武、张骞的康庄大路。他坚信,要不了多久,他的父兄就会发兵塞北,痛击鞑虏,迎他踏上凯旋归途。子显母荣,到时候,他的娘,凤冠霞帔地端坐在迎接的华辇上,接受着万方赞誉,千古称颂。 眼中热热的,那一定是胸中翻涌出的豪情,祝尧禅直往前看,绝不回头。 少年身体没长成,祝寰灏的衮服穿在身上还是太长太大了,一不小心,鞋子踩在大绶上,他绊了一跤。 跌得很重,很疼。一个人,无论什么年纪,什么身份,什么境遇,摔了,疼了,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娘。 “娘……” 他的娘还在深宫中,还在烛台下屈指计程,盘算他该走到哪里,何日是归期。可他却越走越远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