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半时辰后,南疆龙宫的林红猿便来到这艘楼船。 纳兰右慈已经回到船舱,在林红猿关上门后,伸手示意这名女子坐在对面。 林红猿正襟危坐。 纳兰右慈笑了笑,“欺骗了自己心爱之人,你是不是满怀愧疚?” 林红猿蓦然涨红了脸,辩解道:“先生,我没有喜欢……” 纳兰右慈柔声道:“喜欢不喜欢,的确很快得知,可在喜欢之上的那份感情,未必当下即知,你还年轻,可能要过很多年才会知道。如果在这期间,你喜欢上别人,另当别论。” 林红猿手足无措,且心惊胆战。 当年武当山脚,在那座酒楼里,那个无形中把很多人拖下水的阴谋,那场环环相扣的邂逅和刺杀,正是出自于这位龙宫宫主的布局,准确说来,是坐在她对面的这位纳兰先生。 既针对年轻藩王,也针对年轻世子。 不在杀人,而在诛心。 纳兰右慈显得有些疲惫不堪了,嗓音低沉道:“林红猿,以后如果有机会,去跟那个人说句对不起,既为你自己,也当是为我纳兰右慈。” 纳兰右慈轻轻重复道:“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林红猿茫然离开这艘楼船。 最后纳兰右慈让五名婢女都走入屋子,柔声笑道:“皇后是甭想了,毕竟有个张高峡,不过按离阳律后宫可有四位皇妃,你们当中,有谁不想当皇妃的,向前一步。” 纳兰右慈没有问谁想做,而是问谁不想。 这便是直指人心。 五人皆是向前一步。 几乎同时。 几乎。 只有一人脚步稍慢。 纳兰右慈没有点破什么,只是笑道:“先生知道了,都下去吧。” 既然四个傻丫头都不愿意当那笼中雀,那么就是她了。 不过纳兰右慈也知道,不是五人当中最聪慧内秀的她真想做那皇妃,无非是怕自己这个没有子嗣的先生死了,将来会被某些人肆无忌惮地秋后算账罢了。 世子赵铸,和皇帝赵铸。 会是两个人。 这怪不得赵铸,这位世子殿下的心性,其实已经足够厚道纯良。 就算是徐凤年当了皇帝,也是一样的。 纳兰右慈趴在桌面上,睡眼惺忪。 有些替她心疼。 世间男女情事,用情至深后,大概活得久些的那个,往往就要更加痛苦。 纳兰右慈缓缓闭上眼,小声呢喃,喊着一个名字。 义山。 世间豪杰女子,都只恨自己是女儿身。 可我纳兰右慈,却只恨自己是男儿身。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 不知你所知,我不知所止。 ———— 秋风肃杀。 在富饶江南道与贫瘠两淮道接壤的东北地带,十数骑停马于一座山顶。 昔年北凉四牙之一的典雄畜和韦甫诚,身在其中,两人之间那一骑,是一位当初跟随他们共同离凉赴蜀的小将。 一名白衣男子,斜提那杆名枪梅子酒。 这位白衣兵圣身边的那一骑,正是燕敕王世子殿下,赵铸,他抱拳朗声道:“蜀王殿下,我就不送了!” 陈芝豹只是点了点头,夹了夹马腹,一骑当先,沿着山脊道路向北方策马而去。 典雄畜和韦甫诚紧跟其后,两人都笑着狠狠拍了拍年轻人肩膀。 那名年轻骑将满脸泪水,但是从头到尾,始终都没有说话。 赵铸唉声叹气,朝这名年轻骑将挤眉弄眼道:“车野!怎么感觉我像是个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啊,很作孽的感觉啊。” 名叫车野的年轻人冷哼一声,很快就又恢复那张刻板生硬的脸庞,不愧是在西蜀道被誉为“小蜀王”的家伙,尽得陈芝豹真传啊。 赵铸对这个家伙那是相当喜欢的,没办法,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不说,带兵打仗更是凶狠得一塌糊涂,连自己的那帮心腹大将,张定远顾鹰等人都对此人心服口服,这样的人才,赵铸怎能不动心,所以当陈芝豹决定把 车野留给自己后,赵铸差点连去放几串爆竹庆祝的心都有了。车野无论是在西蜀道戊守与北凉陵州交界的腊子口,还是之后在广陵道跟随陈芝豹冲锋陷阵,或是之前攻打卢升象部大军,都展现出惊才绝艳的运兵才华 ,狠且准,对于战机把握,拥有一种只能用直觉来解释的天赋,赵铸所以经常开玩笑说,车野啊,你要是肯叛变蜀王殿下,我就让你当我赵铸麾下的头号大将,一百年不变! 车野留下,跟随世子殿下停马在山顶的鹤州将军梁越,以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