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祝你幸福。” 一定要幸福啊。 她要幸福地活着,至少不能哭给他看。 尤秒大睁着眼睛,目光始终不离开巨幅照片下那个小小的檀木骨灰盒。檀木盒子很小,小得尤秒一只手就握得住,可是靳风那么高的个子,他住在这里,那得多委屈啊。如果他还能说话,是不是会嬉皮笑脸地对她说:“哎呀,这个屋子这么小,我都快闷死了。” 这次,她一定不会嘲笑他了。 雪下得更大了。 追悼会结束时是傍晚六点,这个城市在冬天早早迎来了黑夜。尤秒站在酒店的门前,三十五层的高楼仿佛一瞬间就能塌陷,把她压在楼底。雪花像鹅毛一样,巨大的、洁白的,一片一片落在她头发上、睫毛上,她呆呆地站着,直到有一个人把名片递到她面前,那人说:“尤小姐,您是靳风的朋友,对吗?” 是个陌生男子,尤秒看到他戴着宽大的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看起来有些可疑。 “我是。”尤秒冷冷地回答他。 “啊啊,我就知道是您,听说您和靳风的关系十分不一般。”那人摘下口罩,露出光洁的牙齿,他笑着道,“是这样,我是《娱乐周刊》的记者,我们知道,对于靳风的死,您一定也很难过,可是毕竟斯人已逝,您再怎么伤心也没用啊。” 尤秒没听出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尤小姐本人似乎十分热爱写作?”那人又问。 尤秒点头:“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周刊诚挚地邀请尤小姐,希望您能给靳风写一本书,您愿意吗?”那人说。 “为什么找我?” “您知道的,为了尊重逝者,我们一定要写最真实的内容,您是他的朋友。”男人笑了,“况且加上您和靳风一直被外界怀疑的关系,我想,如果尤小姐愿意用一些情节来增加这本书的可读性,我们会付给尤小姐更丰厚的稿酬。” “说得太委婉了吧?”尤秒冷笑,“不就是想让我以靳风女朋友的身份出一本书吗?如果再加上一些花边八卦,我相信会更合你们的意吧?” “尤小姐可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尤秒只迟疑了一瞬,下一秒,她捡起身边的一块碎砖头,狠狠地朝着那男人砸过去:“连逝者的钱也要挣是吧?那你就去下面挣吧!我现在就送你下去陪他,让你亲自问问靳风,他有什么花边新闻!” 可是,那块砖头并没有砸在对方身上,男人头一歪,那块砖头就径直砸进一堆积雪里。 男人被尤秒这副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逃也似的离开。 其实尤秒知道,这本书总会有人写的,一个尤秒不愿意写,会有千千万万个尤秒站出来捞这笔钱,这世上谁会和钱过不去啊? “靳风,要是你在的话,应该会用棒球棍打爆刚才那个人的头吧?”尤秒自言自语,她恨自己这时还有这种变态的幽默感。 回答她的是无声的大雪。 她到底也没有哭,尽管她一次又一次地发疯,但是她始终没掉下一滴眼泪。 我要幸福地活着,给你看。 六 日子缓慢地过,终于到了寒假的最后一周。“靳风”两个字成了尤家的禁词,很久很久,尤妈妈也没有提过这个名字。 尤妈妈庆幸自己的女儿没有那么喜欢这个男孩,她偷偷观察了许久,尤秒和以前一样吃饭睡觉,甚至比以前的饭量更大,好像靳风真的就是一阵风,从她的生活里呼啸而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电视上不再播出靳风的广告,那款口香糖换了代言人,销量一如既往地好。人们的记忆残忍且无情,只一个冬天过去,网上就再没有关于靳风的讨论,即使有,也只是粉丝的寥寥数语。 开学前两天,西安的天气好得出奇,尤秒打开卧室的窗户,有条不紊地把洗干净的衣服放进手提箱。 然后她就看到那个牛皮纸的口袋。 鬼使神差地,尤秒把衣服拿出来,在卧室的全身镜前,她穿上那件外套,风从窗户吹进来,那件风衣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真漂亮,漂亮的衣服,漂亮的人。 “比如你今天很漂亮,比如演出一定会成功,比如乔大姐今天会请客吃饭,比如我喜欢你。” “我承认,我对你并非一见钟情,至少刚见面时,我不会像现在一样脸红心跳得这么厉害。但是我相信,比起一见钟情,日久生情才能走得更加长远。”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 其实当一个人离开时,你并不会立刻感到伤心欲绝,真正让你难过的时候,是当风吹过窗帘,当阳光穿透玻璃,当你穿着他曾赞美过好看的衣服,当你想到他之前也站在这里,对你说:“早上好。” 尤秒好像忽然被人抽尽了浑身的力气,她颓然地瘫坐在地上,终于像一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