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先生已有怒色,“我与柳贼势不两立!” 老先生怒发冲冠,杜长史穆安之都有些懵,两人互视一眼,杜长史给他斟满酒,递到他手里,“看您,我们是晚辈哪,您就这样。您刚不是对柳娘娘很同情么,郡王妃是柳娘娘的长姐,殿下才有此一问。要是知道你与柳家关系不好,殿下难道还会问你。殿下一片好心,您这样可不好。” 林老先生怒极,仰头将酒干了,才压抑了心中怒火,怒目道,“柳皇后的事的确有欠公道,柳家最后家败人亡,陛下手段有失光明,但柳家得此下场,一点儿不冤!” 显然被误以为与柳家关系密切的事让老先生极度不悦,都不用再问,林老先生就说起前事,“柳家势大,一门两公尚且不足,及至把持朝纲、独断专行、霸道蛮横、不可一世,子弟无不居高位,女子皆要嫁高门,三代帝王正室皆出身柳氏,怎非取死之道!” 柳家二十年前便已灰飞烟灭,及至如今,风云变幻、权势更迭,帝都早无人再提一个柳字。这些事,不论穆安之还是杜长史,竟都不知。穆安之道,“从未听的说过,记得先帝孝敬皇后是姓王的。” “孝敬皇后并非元后,乃是继后,元后乃是孝睿皇后。就是今上母亲蓝太后,也是继后扶正。”林老先生言语豁达,“许是殿下出身的缘故,故无人与你提及。先老国公所娶之妻定国公主,便是孝睿皇后所出。柳家与皇室三代联姻,一门双公,把持禁卫军的时间长达一个甲子。郑王失帝位,也不过是因当年不愿娶柳氏女的缘故。就是殿下说的那位郡王妃,之所以下嫁晋王藩,也不过是因想掌晋王亲卫,在晋地与西北军两相呼应。这要说他家不是权臣,谁是权臣?” “我虽获罪被贬,亦是朝廷忠良,怎会与柳氏同流合污!”更是跟什么郡王妃半点儿不熟! 穆安之心情复杂,面无表情。 “这跟我家殿下可没关系。”杜长史再给老先生斟酒,不急不徐的说,“我们先前根本不知道柳家这些事,您还不知道么,这些是非曲直都过去了,郡王妃如今也上了年纪,膝下只一女,就藩的路上经过晋王府,郡王妃过的很不容易,受尽苛待。如今帝都早无人提及柳家之事,我们殿下就想着把藩地治理好,哪里的路坏了,该修的修一修,哪里的渠要清了,该清就清一清,也算尽了藩王本分。” 穆安之举杯道,“往事已矣。” 二人饮过酒,林老先生道,“老朽这性子唐突,殿下见笑了。”他再不喜柳家,人家亲王殿下也是雪雪白的,想到这位亲王殿下的出身,林老先生多人怜惜,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安之正色道,“一直无人同我说过这些旧事,有先生与我说一说,我知道总比不知道好。” “都是些旧事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就如先时那般就好。”林老先生道,“柳家有逾越臣道之处,可也并非奸佞之族,我不喜柳家,是因他有权臣之嫌,几凌帝室。国家一旦帝室衰弱,必然朝纲不稳。可但凡权臣之家,必然祸在天下,功在天下,西北多年太平,一直有赖柳家之力,就是陆家,也是老国公慧眼识英提拔于微末之时。” 说到陆家,林老先生道,“除了睿侯一脉,当真半个好人都无。” 穆安之问,“较之当年柳氏如何?” 林老先生晃晃杯中酒,一哂,“柳家当年塌天之祸,是因族中子弟无能,老国公倘有后继之人,不会提携陆伯辛接掌西北军,这便是老国公的可敬之处,未因一己一族之私将西北军交付无能之人。老国公当年那个儿子,无能的天下皆知。陆伯辛陆仲明兄弟,当年人称陆家双杰,陆伯辛称一声人杰名符其实,陆仲明算什么人杰,他是在武略上有战功,还是在文略上有建树?他与老国公之子的差别只在于,一个是蠢在外面,一个是蠢在里面。” 杜长史好悬没笑出来,心说怪道您老人家在北疆就不回去了呢。您这么爽直,就是回去,也过不了日子啊。还是北疆天高皇帝远的,随您口吐利箭直抒胸臆了。 煦暖的阳光自窗格射入,穆安之想了想,“我虽不喜陆尚书,寻常也与他不睦,不过,他任兵部尚书多年,倒也未见差错。” 林老先生听穆安之心平气和的说出这番话,不禁刮目相看。这位老先生只是脾气臭,却是纵观古史,学识渊博,他曾经历穆宣帝与柳家之争,便不曾眼见穆安之这些年的生活,也可想见穆安之在皇室的冷落。不想穆安之对帝都陆氏都能言辞公允,林老先生道,“蠢在外的人,一看就知这是个蠢货,大家不以为奇。蠢在内的,多为小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