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了,她可以在这么冷的天睡到日上三竿,不像他,天不亮就得起来上学。 因此那天他心里一直默认了姐姐没有来偷听。 直到钱先生又布置出了令他头痛不已的作业,他才不抱希望的开窗探头看。 虽然那时候他年纪小,可他直觉那一幕会伴随他永生。许清元冻得通红的手指与白纸、瑟缩的身躯和眼中的认真形成强烈的反差,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被震撼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学习,也就更无法明白许清元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学习。 可她的那种状态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他突然觉得许清元是个收获满满的辛勤耕种者,而他,是蛀虫。 但这片刻的震撼很快被他忽视过去,当时他以为只是自己的一时错觉罢了,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念头日益壮大,尤其是他真的读进了一点书之后。 于是他对姐姐越来越挑刺,动辄发脾气大吼,但她都忍了下来。直到今年有一次他威胁她说要把她的老底给掀了,许清元却笑道:“正好,早晚得知道。” 他恨姐姐不再受他辖制,于是趁着某天父亲来小书房的日子,让父亲亲眼看到了那个讨厌的姐姐的所作所为。 于是他如愿看到了,一向对姐姐态度和煦的父亲是怎么处置她的。 十二岁的许清元跪在院中间的石砖上,她抬头仰视着父亲,脸上却尽力维持着平静。 院子里看上去没几个人,可她知道家里的消息瞒不住任何一个人。 “看来为父真是白疼你了,竟纵的你做出这种有辱门风、不知廉耻的事情。”许长海往日温和的脸上阴云密布,他的声音威严、不容置疑,仿佛一道判罪的令牌,一语定是非。 “不学廉耻,怎知廉耻。”许清元心知早晚有这一天,但听了许长海的话仍旧从胸腔里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怒气来,硬梆梆地如是回顶。 “你才读了几年的书,敢在我这里狡辩,我什么时候拦着你读《女则》《女训》了?你偏偏要到男人堆里听这些经世治文的大道理,怎么?你还想考个进士不成?”许长海气的浑身发抖,面对着这个一向娇惯的女儿,他却觉得很陌生。 “我能考。”许清元坚定地说:“秀才、举人、进士,我一定会一步一步考过去,远远比许菘之做的要出色……” 许清元的眼神落在许长海脸上,分明是话有未尽。 或许我也能做的比你更出色,许清元默默地想。 不知道许长海是否领会了她这一个眼神的意思,他一个大步上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许清元眼里瞬间蓄满了泪,这泪不是委屈,而是不平,是愤怒,她咬着后牙转过头来继续看许长海,明明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但却始终没有让它掉下来。 “除非您打死女儿,否则我考定了。现在不让我考,那我以后出嫁了也要考。即便被家族驱逐,即便去路边乞讨,我也会凑足赶考的路费。您说您疼我,却要折断我的双腿,这是疼爱吗?不如说是逗弄一个被束缚的人!我明明学的比许菘之更好,为什么要一辈子仰仗别人的鼻息生活?为什么要把命运系在他人身上?只要我靠自己去活,即便一生穷困潦倒,也不会觉得身如浮萍!”许清元一口气将这些话说了出来,心里是一阵轻松,这些话,她憋了很久了。 表面看上去,许长海对她一向宠爱,而对许菘之却常常责打,但实际上呢?这样区别对待的背后是他行使父权给两个孩子规划好的路,一条代表着独立、权威、智慧,一条代表着依附、顺从、局限。这两条路背道而驰,也许无法说出绝对的好坏,但至少应该给人选择的机会。 她没有选择的机会,许菘之也没有。 “你!你!”许长海青筋暴起,满目惊怒,加上连日劳累,竟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时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好多人,他们忙着安排救治许长海,竟无一人敢靠近许清元。 月上中天,月英捧着一碗汤药进了许长海的卧室。 许长海醒了,闭着眼脑中一片杂乱。听到脚步声,这才缓缓睁开眼。 月英忧心道:“老爷,快起来喝药吧。” 旁边伺候的丫鬟将他扶起,许长海自己接过药几口饮尽。 “大夫说只是急怒攻心,又有些操劳过度,并无大碍,只是老爷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您要是倒了,这一家子老小可指望谁去?”月英擦了擦眼泪,呜咽道。 月英的话让许长海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