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元拿了块干净的薄木板,放在狗洞下面,慢慢爬了过去,衣服虽然还是沾上了些泥水,但比光棍一样爬过去好多了。 她从屋檐下藏好的深色木盒里拿出坐垫拍打拍打,小心坐下,又拿出一个黑色小书包,揭开盖布,里面装着一叠宣纸、一块砚台和一只对她来说显得过大的毛笔。 许清元舀了些雨水在砚台上,慢慢研开清墨,用毛笔蘸了蘸,开始宣纸上默写《三字经》,写到“教五子,名俱扬”的时候,小书房传来了钱先生的声音。 “昨日我布置的课业是誊写一遍《三字经》,二公子将抄写的课业拿来我看看,今日须背到‘谢道韫,能咏吟’下午我来检查。”钱志轩说完接过许菘之交上来的课业,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遇到写的还可以的字,钱志轩便用朱笔画个圈,如此也有两刻钟左右才看完。他一放下笔抬头就看到许菘之像被逮到一般立马坐直了身体,嘴里也不知念的什么,看似是在背书,实际上口型都不对。 钱志轩暗中摇头,想许长海出身贫寒之家一路考到进士,现下给儿子提供这么好的条件,许菘之却不知道珍惜,叹罢,又不免想起自己,虽然考中了秀才,到底也只是个秀才,他还年轻,是不是还需要再搏一搏呢…… 临到下午下课,许菘之磕磕绊绊还是只背到“朝于斯,夕于斯”。 钱先生气的甩手而去,许菘之也撇撇嘴,将书包扔给小厮,撒欢儿一样跑了出来,在谁也没看到的角落,许清元接着背了下去。 “昔仲尼,师项橐,古圣贤,尚勤学……彼虽幼,身己仕。尔幼学,勉而致。有为者,亦如是。” 许清元背完,将东西仍旧放回木盒子里藏好,准备顺着原路钻出去。 说起来这个洞实在不大,现在她小还能钻,等大了就不行了,到时候该怎么办才好呢…… 许清元趴在地上,正想到此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鞋。她屏气凝神地抬头一看,而后露出一个谄笑:“奶娘,您怎么来了。” 王奶娘两手叉腰,鼻孔气的老大,双眼一蹬,语气不善地道:“小姐,您这是去跟大黄玩了?” 第3章 屋内,许清元和脱雪一人抱着王奶娘一边大腿,求爷爷告奶奶地请她不要告诉别人,王奶娘指着脱雪好一顿骂,许清元觉得难听,干脆放了手,道:“奶娘去找我父亲说什么,我看也不用去了,我自己去说清楚,让爹乱棍打死我倒好!” 王奶娘是许清元的乳母,无论如何不舍得她受老爷的责打,也不愿让老爷对许清元心生不满,连忙死死拽住许清元,语气中含着妥协和哀叹:“小姐,您还小,如今人多嘴杂,您这样让别人抓住话柄子,将来怎么嫁人啊!” 虽然考虑到许清元的名声,王奶娘不会去告发,但也坚决不允许她再去听课,许清元没说什么,只是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沓宣纸,她道:“奶娘,这几年我日日练习,从未间断,难道你忍心看我半途而废吗?” 王奶娘看着那摞写满了大字的纸,一时也哽咽住了。从最底下纸上稚嫩无序的字迹,到最上面规规整整,隐有风骨的字迹,这是一个女童从四岁到七岁,日复一日的坚持。 她忍不住一把搂过许清元,含泪道:“小姐,你要是个男孩该有多好啊!” 许清元却不这么认为,她庆幸自己生为女性,虽然眼下艰难,但只要有一丝机会,她就能做的跟那些为官的男人一样好。 王奶娘说的话固然难听,但是考虑到时代和她个人的局限性,许清元不会跟她多计较什么,只要王奶娘最后能保守住这个秘密就好。 但是王奶娘自己却陷入了无尽的后悔之中,她思来想去,总觉得是小姐四岁那年看到了那个女秀才,这才做出今日这番事来。 她想,要是当初拉住了小姐就好了,要是当初没让小姐看见那个女秀才该多好,要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