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2020年。新冠疫情都没有撼动美国,但几分钟一条生命的‘跪杀’视频撼动了。” “破坏是很大,但我们挺过来了。当时你很遗憾吧?” “我希望一切国家和平。挺过来是因为有更简短、更感性的maga罩着。”maga:即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让美国再次伟大”,特朗普时代的政治口号。 他转向英国代表团:“还有take back control。你们比美国还少一个词,所以翻盘翻得更精彩。”(注:take back control,“夺回控制”,英国脱欧运动的政治口号。) 杰米斯爵士摇头苦笑,用口型无声回答:“fuck you.” “互联网时代,网络规模和速度都飙上了天,但个体人类的信息处理水平还是老样子。我们甚至开发了新的器官:智能手机,来加剧这种不平衡。手机让我们时刻在线,人人广播,信息流量剧增。但处理单元下降到手掌大的一屏信息,十秒以上的语音我们就不耐烦听。洪水般涌来的信息中,只有那些最刺激情绪的才能抓住我们的注意力。而情绪反应会在网络中反复震荡,激起更多的回波。遍地癞蛤蟆,戳一下动一片。我们对网络中万里之外的事过度反应,对身边重要的事视而不见。我们脆弱、敏感、矫情,同时又厚颜、麻木、冷漠。两种极端的区别只在于什么能占领我们的带宽、刺激我们的腺体,其它一切都被淹没。所以我们蠢度空前。戈德曼博士比我简洁得多:激素的深渊。 “这种高度反应性加上高度混乱,对社会而言极端险恶。两大群基因刚刚挤进一个细胞时,一大群细胞刚刚形成共生体时,大量独立感觉细胞刚刚连成神经系统时,都是这种险恶的状态。它们呼唤秩序,更高的秩序。于是有了真核细胞,有了多细胞生物,有了大脑。我们有了万国宝。 “互联网是我们的共同生存机器。这台机器活了,发展出超越我们的智慧。这没什么奇怪的,进化史上起码已经发生过三次。这一次,我本人存不存在,爬不爬这座山,并不重要。无论如何发生,这个实验必然发生。从历史经验来看,成功几率还比较小。如果不成功,后果就是崩溃。我们这次实验特别凑巧,同时出现了两个彼此竞争的方案。这就让崩溃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大……” 他停了下来。久久没有一个人说话。 瑞士代表团的女士似乎理解得最快:“如果成功了,会发生什么?我是说人,个体的人。” “每一次生命网络的飞跃,都伴随着个体节点的急剧分化。独立生活的细胞,比如细菌,跟多细胞生物体内的细胞相比可以说是非常能干,十八般武艺齐全。而人体内的细胞区别非常大,功能很单一,对信号的反应很固定,甚至只接受特定的信号。它们脱离社会无法生存。但是它们长得肥肥大大,‘头脑’简单,生活安逸,横死的概率很低,子孙繁盛。” “大多数人分化到只有一种功能?” “大多数人……刚才我可能过于乐观了。我们这个网络太大,充满整个世界,没有外部竞争。我们的能力也很充裕。后果可能更像基因网络而不是细胞网络。基因网络如果算上所有dna,大多数单元对社会没有功能。只是活着。活下去。” 女士的眼神散乱了片刻才收回来。 “这样的社会,大家能接受吗?你能接受吗?还是说你是特化的神经中枢细胞,控制一切?” “这样的社会中,没有哪个人能真正控制什么。大脑有一千亿神经元,没有哪个特殊。至于接受……我不知道。” 国务卿笑了:“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蒙克赶紧亮开大嗓门,破天荒问了一个问题: “那么,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图海川垂下头,盯着“蠢”字胶片考虑。大家都耐心等待。 “我马上把讲台让给戈德曼博士。希望他讲完了,我们可以讨论做什么。这个时代很荒唐。我只能给大家讲个中国古代的荒唐故事: “从前有家人嫁女儿。女儿临行前,母亲告诫她:‘到那边一定要小心,不能做好事。’女儿问:‘好事不能做,那能不能做坏事呢?’母亲怒道:‘好事都不能做,怎么能做坏事?’”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