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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上天堂 第37节


长途让我难免腰酸背痛。晚上七点,我推着二十四寸的行李箱按下楼道口的通话按钮,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嗓音异常嘶哑。

    以至于我妈张口就是:“是顺利快运吗?包裹放在快递柜就好。”

    我沉默半晌,才又喊了句:“……妈。”

    “小山?”

    谢天谢地,再当妈后,她终于不再叫我宝贝。

    “来,快请进。”开门后,高凯先一步接过行李箱:“第一次来吧?就当是自己家。”

    我只想把行李箱放在门口,但没想到高凯直接推进了一间客卧。我想劝阻,我妈却围着围裙,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从厨房走出来。

    “小山来啦?快点儿去洗手,茶几上有洗好的冬枣,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

    我在朋友圈偶尔见到她发和朋友、和孩子的合照,零碎的轨迹后是完满的生活。仔细算算,我已经四年没见过她本人。

    还是漂亮。甜蜜的爱情、和美的家庭、顺利发展的事业把她滋养得容光照人。

    挺好,我挺开心的。

    她两手各拍一下两个孩子的头:“大宝二宝,初次见面,要叫哥哥。”

    这对龙凤胎六年前的七月份从她宫巢中降生,就在我生日的前一天,剖腹产,我妈肚子上留了疤,但也算有惊无险。

    男孩儿是哥哥,女孩是妹妹,嘴唇偏厚,两人长得更像高凯。

    “哥哥。”

    “哥哥你好!”

    我僵硬弯起嘴角,不想冷脸吓唬孩子:“你们好。”

    休整了十分钟,我想去厨房帮忙。我妈却硬把我赶出去,说叫我来过年不是想找苦工。

    我在沙发上坐着啃冬枣,摸到的两颗很大很圆,红斑远远多于青皮,看起来很甜。

    大宝二宝眼巴巴看着,不知道爹妈嘱托了什么,一句话没敢多说。我把两颗冬枣给出去,两人先是摆手说不要,但最后还是没忍住,拿在嘴边两口啃干净,咔嚓咔嚓发出脆响。

    很快,高凯进厨房帮忙,厨房是半开放的,我看到我妈笑着给他系上围裙,两人凑在一起说小话。锅里还炖着什么,我透过烟雾缭绕看见郎才女貌,确实很般配。

    我随手摸起的第三颗冬枣品相不好,皮皱皱巴巴的,椭圆形,在果盘里是唯一的亚健康。

    咬进嘴里果然发苦,但我还是咽了下去。我问两个小孩儿:“枣甜吗?”

    二宝笑笑,把果核扔掉:“很甜。”

    大宝也点头:“甜。”

    “那就多吃点。”我说。

    大宝晃晃脑袋:“但是妈妈要留给你。妈妈说,哥哥最喜欢吃这个。”

    二宝接话:“我们要听妈妈的话,不能让妈妈不开心。”

    我把果盘往那儿推了推:“是我主动分给你们,不算不听话。吃吧。”

    有两个孩子加入,战斗力迅速提高。菜上桌前,一斤冬枣已被消灭殆尽。

    餐桌是圆桌,摆了五把椅子。我犹豫半天,最后在大宝二宝中间落座,我妈和高凯分列在我面前的两侧。

    我觉得自己像曲谱上格格不入的错音,往哪儿插都尴尬。

    四十二寸的液晶电视成像清晰自然,在春晚的开场声里,几盏玻璃杯一碰,开始了于我而言十分煎熬的温馨家宴。

    两个孩子度过了认生期,在餐桌上叭叭不停。好在我寡言少语,不会打扰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春晚是个消磨时间的好节目。

    只不过我年纪渐长,浮光掠影的,影像过了眼睛,却不进脑子。

    高文馥女士多半又有新机遇,在观众席很多年没见她的身影。第一个小品开场时,我的手机突然狂振。

    翻过来一看,是工作群里老胡在接连发红包,同事们纷纷杀红了眼。我没点开,又把手机反着放了回去。

    “大年三十还有工作吗?太辛苦了。”我妈注意到,问。

    我实话实说:“是领导在发红包。”

    二宝突然拽住我的衣角,摇了摇:“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工作呀?”

    “在首都,”我多解释一句:“律师事务所。”

    大宝也看向我:“哇!那你和爸爸一样啊!都是大律师!”

    我一顿:“不,不一样的。我只是律师助理,高叔叔才是大律师。”

    高凯今晚终于找到了和我的第一个话题。他比我妈年纪小近十岁,今年刚三十九,依旧英俊儒雅:“逢阳哥最近怎么样?说起来好久没联系了。”

    老胡是他师兄,比他大十几岁,他叫哥。他是我妈的丈夫,比我大十几岁,我要叫叔。

    辈分这种东西,确实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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