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日本高官结交,互赠礼物,虽说二人是私交,可无论载潋怎么想,都觉得心底难安。 载潋目光灼灼地望着载沣,直到日本军官们已经离开,载潋才放开步子,跑到兄长身边去,载沣见她有话要说,便道,“随我同坐吧。” 载潋跟着载沣上了马车,却许久不说话,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载沣却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只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载潋终于憋不住心里的话,转身对他道,“哥哥!如今国难当头,我们都是国之臣民,自当从于家国之下,不该与联军军官私下往来的。” “我知道你会怨我。”载沣轻声笑了笑,他随手将日本人送的相机扔在一旁,低着头摇了摇头,无奈又无力地笑道,“妹妹,很多事也是有违我心愿的,可不得不为,我就必须要做。” 载潋有自己的许多担忧,她想说无论多么为难,也不该与烧杀抢掠的联军军官私下相交,可她又似乎能懂得几分兄长的为难和难言之隐,她有许多想说,最终还是欲说还休。 载沣道,“妹妹,可能你会觉得我变了,但至少我对你的关心永远不会变,有兄长在,你就安心。” 载潋不再说话,她合眼长叹,胸中荡漾起悲伤,心中默想起复生多年前曾写过的一首诗: “世间无物抵春愁,合向苍冥一哭休。 四万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 “四万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我到如今仍旧不知道,复生,你如今得到答案了吗。” 载潋在心中问他,她掀开帘子,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马车外细雨连绵,春愁未绝。 回府后,载潋一心养病,月余后她在府中听闻议和的消息,议和条款中第一条便规定:“戕害德使一事,由中国派亲王专使代表中国皇帝致惭愧之意,并于德公使被害处树立铭志之碑。” 除此以外,载潋还听闻太后在西安废掉了大阿哥,洋人因强烈要求太后惩治“祸首”,大阿哥的父亲载漪也被流放新疆。刚毅已经死了,是在西行途中因腹泻而病死的,李鸿章在谈和时身体状况也逐渐不支,荣禄也病倒了。 朝上多位大臣的骤然离世与重病同样令载潋感怀时局之哀,她最心疼李鸿章的艰难处境。载潋在病中起身,来到载沣的书房,只见大门紧闭,张文忠也不知去向。 她轻轻推开房门,在缝隙里她看到载沣伏在书桌上,刘佳氏正一言不发地守着他。 载潋放轻了脚步,走进载沣的书房,只见他的书案上零落着一张细软雪白的宣纸,她捡起来默念,只见纸上写着:“伉俪虚名,夫妻休想。未睹卿容,遽尔永别焉。” 风顺着窗吹进殿来,载潋感觉到寒冷,眼中立时漾起泪意,她知道这是哥哥写给未曾谋面的福晋的,五哥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可他很快就要踏上前往德国的路程了。 载潋深觉心疼,她轻轻将手搭在载沣肩上,轻声道,“五哥,你要珍重身体,节哀顺变。” “是啊,额娘的儿,你要保重身体,额娘会为你再择定新福晋,不要再沉溺于悲痛了。”刘佳氏摸着泪安慰载沣,载沣却神色疲倦,他挥手道,“婚姻大事,额娘做主便是,现在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刘佳氏还不肯走,载潋忙去拉她,将她拉出了载沣的书房后,又为载沣关了门。 她二人走远后,载潋才道,“姨娘,五哥现在还在悲伤之中,您又提起婚事,恐怕他很难接受。”刘佳氏却蹙着眉无可奈何叹道,“我何尝不希望他能顺顺利利完婚,谁想到那姑娘随家人殉难…我唯有为他再定婚事,不能看着他一味消沉啊。” 载潋也无奈地叹了声气,自她从西安回来,已感觉载沣消瘦了不少,她也不愿再看着自己的哥哥沉溺于悲伤之中,便问刘佳氏,“那姨娘如今有中意的人选了吗?” 刘佳氏此时才略收起满面的愁容,她道,“我看中的姑娘也是刘佳氏,年十六了,性情温和宽厚,我们满人最看重姑娘在家的地位,你是小姑子,定亲时,为表诚意,你就随我一同去吧。” 载潋想到荣禄已经病了,太后很有可能为了给荣禄一个交代,提起前给幼兰指婚,让荣禄能够看到女儿成亲。 太后的指婚是“圣旨”,是不可违抗的,他们必须抢在太后指婚前准备,为载沣定亲,才能阻止太后的指婚。载潋想至此处,便答应道,“好,姨娘,等您去为五哥定亲时,我随您一同去。” 节气渐已入夏,载潋的病渐渐有了起色,却总难根除。议和具体事项已定,新任德国公使穆德亲自向议和大臣李鸿章推荐了醇亲王载沣前往德国道歉,皇太后与皇上远在西安下达谕旨,任命载沣为“头等专使大臣”,代表朝廷前往德国为前任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杀一事致歉。 谕旨传至醇王府,载潋将一只自己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