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瑯没花心思消化爹爹的这句话。 将茶盏放在一边,林老爷开口道:先前你跑出府里的时候,可把我急坏了小崽子,让爹爹一顿铺天盖地地好找。后来我就想,你这出了门去,定是会有花销,便在金陵各处票号放了话:所有兑我们林家银票的人,都留着点心眼儿给我!结果查着你的行踪了,却又把你吓跑了那天爹爹急哭了,真的哭了,这么大年纪个老头子了,躲在你娘亲的祠堂里嚎得像个傻子。 林瑯抬眼,看向了爹爹。 林老爷晃了晃身子,斜斜倚在桌面上:那件事之后爹就在想我是做错了吗?想寻着你踪迹却把你吓跑了,你也没钱花,以后可怎么办?怎么吃饭?换季了怎么添衣服?万一遭个地痞子讨钱,搜你一遍身搜不出半个子儿来,他再起了歹心图你别的可怎么办?我们瑯儿生得又好看 林瑯咳咳两声打断林老爷的被迫害妄想。 哎。我才明白,我是做错了。林老爷说着声音又有点发虚,林瑯听得出来他的悲伤,也听得出来他的隐忍。爹爹继续道:总是这样太怕你有闪失了,所以兀自安排了很多手段来帮你筹谋替你规划,最后反而让你越来越害怕,害怕到逃了出去。 林瑯没有说话,任爹爹继续说。 你舅舅都对我讲了讲了你去了陈滩,遇到了个靠谱的小兄弟,一起合伙儿开了个馆子,经历过不少坎坷,也还小赚了一笔爹爹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全都听过,可你这短短几个月的故事,却把我听得出神。林老爷顿了顿:你有这个本事,以后愿意继续做,爹爹愿意帮你。 林瑯低了头去:不做了。 林老爷没听清楚:哈? 林瑯重复了一遍:不做了。赚钱没意思我现在更想去考功名做大官,所以买卖就不做了。 林老爷愣了片刻,点了点头。在当下的空间和气氛里无所适从地晃了几下,最后伸手摸了摸林瑯的头:今日是年三十晚点的时候城里有烟火,你想在家里吃饭?还是我们出去?或者我把你舅舅给你叫过来? 不用了,今日乏了打算早点睡了林瑯说。说完后又抬起头笑着补了一句:爹不需要顾虑我,这年关上我知道你得有很多生意上的事情需要打点,去办吧。 林老爷点了点头,走了。 俄而顺儿端着一堆杂七杂八的吃食进了屋里来:少爷,吃点东西吗? 林瑯说:不了吧,没胃口。 你近日都没胃口。顺儿说:真比小孩子还不好管了。 被管辖者言语僭越的冲突感,让林瑯才忍不住笑了一声:诶,顺儿我问你:若你想吃什么都能立刻变一桌子给你这个时候你想吃什么? 顺儿不假思索:想吃火锅。 我也想吃。林瑯点头:你觉不觉得火锅有这种气质?就是不管是什么时节,什么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跟什么样的人,只任你心里头想要热闹火热,就会想吃! 对! 这也是个卖点!窗外刚被点起的灯笼,光线一厘一厘流转在林瑯的眸子里:若是主打这句主题,写成诗供人们口口传诵诶,你说找金陵城里有名的大诗人来写,宣传的效果会不会更好一些? 顺儿呆呆地看了林瑯一眼,闪避开林瑯眼底里亮晶晶的光,匆忙地应了一句:会吧 林瑯也才想起什么似的,把沉沉的身体窝进椅子里。 片刻后,幽幽地叹道:其实如今所有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我当时没有逃出林府,没有去陈滩,没见到唐玉树,没吃过他做的火锅,没和他经历一切,他对我来说会不会就是个陌生人? 他看向顺儿:而一个陌生人的死活于我,是不是也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顺儿问:可是你甘心吗? 若问的确是不甘心啊。林瑯将身体坐起来一些:我那天想什么?你猜说来都好笑。我那天突然想啊:如果带了现在的记忆,再重来一次的话,我会怎么做? 我先是觉得我应该是不会去陈滩了,这辈子都不去可转念又觉得,还是去一下好了,我只佯装路过一趟,远远地看看他他若是没遇见我的话,他应该是在码头上做工,也说不准或者做了别的也不去打扰他,也不发生什么故事,就只躲在远处看看他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