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益发不讲道理,从前还肯假意认几句自己的不是,低着脸在认错的间隙里抛闪个媚眼儿讨好他。近日可是连这些也越来越懒得了。董墨觉得是他来低就她的缘故,女人惯会恃宠而骄。 他决心也要不理会,立在窗前想给老太爷去信的内容。想完一篇回头看,梦迢还在藤椅上坐着,低着脸烤手,睫毛下两片腮发馍馍似的鼓胀起来,兜着软绵绵的一口气。 两个人好半晌不说话,彩衣在里头卧房,要出来不敢出来的,后头将心一横,打了帘子出来,匆匆穿过去,“姐,我去烧饭啊。” 梦迢趁势抬眼,瞥见董墨将背欹在窗上,抱着胳膊瞧好戏似的瞧她。她愈发有气,端直腰喊住彩衣,“烧哪样饭呀?我不吃,你自家抻个面吃好了。” 听这意思,是全不将董墨算在里头。彩衣立在门上,一时进不好退不好,眼珠子怯怯地在二人间转动。 董墨等不着梦迢松口,不觉提起一口气来,“我还有事,回去了。” 梦迢仍坐定椅上,没有要送的意思,“噢,请慢走。”她不看他,只管把她那双高高架在火盆上的手搓着,剔透得像冰雪一样的皮肤仿佛永远搓不热。 为了几句玩笑话,好像真较真起来,彼此心里都怀着点不痛快。董墨由门里踅出去一会,梦迢才依依地到门上望。天密密地落了雪,他的影早被埋没了。 彩衣懵懂地歪着脸,“太太,这又是什么手段?” 梦迢再讲不出一点男女间的道理,没有手段,只是她自己胡乱的斗争。为着日子上的安稳,她怕与他疏远了,为着心里的安稳,她又怕与他走得过近。 于是她歪在门上叹,“走了也好,最好别再来了。” “啊?”彩衣愈发糊涂了,把紧攒的额心凑到她眼皮底下。 她立时掀起个媚冶的笑脸,眨着精明的眼,改了口,“我乱讲的。” 作者有话说: 梦迢:我好看么?(敢说不好看头给你拧下来。) 董墨:全世界你最美! 第28章 琴心动(八) 后头一连几日, 董墨不往小蝉花巷去,一头扎在衙门与另一位参政贾大人核对税收。各州府乃至县上的银子与账都对得上, 只是盐运司的盐税又比上年少了几万。 年年少几万, 几年细数下来,已是几十万的亏空。董墨攒额阖上账册,还没开口, 却先叫贾大人抢白道:“我知道董大人想问什么。我也不清楚。盐运司隶属户部,他们的税一向是直缴户部, 咱们布政司不过是核对核对, 里头的细则是户部的事情, 我们是查问不着的。” 薄雪化尽, 济南乍晴如春, 案牍里一片晨光, 董墨退到阳光后,松开眉宇, 神色松快地靠在椅背上,“贾大人误会了,我并不是问税上的事。我是想请教请教年关将至, 济南有什么热闹没有?” “噢。”贾大人怔楞须臾, 立时笑转, “倒没什么不同, 观花灯,拜佛打醮,嗨, 各地风俗大同小异, 左不过都是走马观花。要说热闹还是京里头热闹, 天子脚下嘛。济南无非是沾点江南的光, 文人墨客多。董大人闲着无趣,倒可往大明湖游一游,节下花船繁多,佳人无数。您坐,我先将拟定的奏疏拿给秦大人过目。” 这贾大人与他招呼着出去,转入秦循内堂。秦循正在太师椅上歪着打瞌睡,一把银须往胸口里埋。贾大人轻脚走到边上,打了个拱,“秦大人,秦大人?” 秦循一头栽醒过来,两眼茫茫朝堂外望一会,方转到身边,“税银都核对清楚了?” “都核清楚了。” “那就赶紧交户部吧,眼瞧着就是年节了,倘或遇见大风雪,路上又得耽误。”贾大人递上呈报朝廷的奏疏,他瞧也懒得瞧,丢在案上,“董大人就没问些什么?” 贾大人拈着须笑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