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熟悉的床榻上,就无法安然入睡。 她这般胡思乱想着,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想是过了挺长的时候,不然为何手上能碰到织锦花的料子,随之而来的,还有在夏日依然显得有些冷的手。 除却掌心带了温度,五指比湖上水还要凉一些。它缠绵地嵌入扶欢的五指中,慢慢地,就合成了十指紧扣的模样。 第38章 心事 周围很寂静, 蝉鸣和游鱼在很远的地方,连同声响也是遥遥传来,很微弱。这一叶扁舟没有了掌舵人, 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虽然画舫和另外一叶舟在后头,但隔着不近的距离, 这里还能成为一方不被打扰的世界。 这般随意和安静,那些疯狂的、恶意的、压抑的念头就不受控制地蔓延出来, 将慕卿浓浓地包裹住。 慕卿俯下身,将那些恶意的念头泄露一些,他已经到极限, 快要忍不下去了, 在听说扶欢将要有驸马时。 他将五指慢慢地嵌入到扶欢指间, 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这时才感觉到短暂的平和。或许他和燕重殷一样, 早已病入膏肓,积重难返,只能牢牢地抓着能缓解疼痛的药物, 饮鸩止渴般。 舟上升起的屏障将大部分阳光隔绝在外, 只有温柔的光线在里间跳跃,如此静谧。慕卿垂下头,日光从来不厚此薄彼, 在纱幔下,它还是细细地描摹她的五官眉眼, 一笔一画都熟稔。 还是少女的模样,未净脸,阳光下还有细细的绒毛。她会长大,像宫里那些妩媚的宫妃。她会有驸马, 会有自己的公主府,她会搬离皇宫,同他这样的阉人越离越远。 慕卿眼底浮起越来越重的暗色,比刚磨的墨还要浓稠。 “殿下。”慕卿极轻极轻地唤着,另一只手抚上扶欢的侧脸。那手下的阴影仿佛也极重,不可抹开。 慕卿深深地看着她,可最终,他也只是撩起扶欢的一缕碎发。 他不是个健全的男人,任何人都可能会成为扶欢的驸马,唯独不会是一个阉人。世间对人向来如此偏颇。 不过,慕卿摩挲着指尖,谁也不能抢走你,他会将那些妄图染指的人都好好地处理掉。 世间男人都胆小,懦弱,爱你重逾性命的,只有慕卿。 他低下头,放轻了声音在扶欢耳边呢喃:“求您看着我,只看着我。” 声音轻到船外芙蕖不可闻。 船桨碰到荷叶,宽大的荷叶轻轻抖了,仿佛睡梦中也被荷叶惊扰,扶欢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她虽然睡意浓厚,却一直没有安然入眠。她能感受那微凉的指尖触感,还有缠绵地十指入扣的感觉。 像一道温柔的枷锁。 她没有醒过来,直到轻舟靠岸,慕卿碰了碰她的肩,声音加重了两分,唤她殿下,扶欢才装作睡醒的模样起来。越发庆幸此时带了帷帽,这样不自然的神色还可以因此遮挡几分。 “厂臣让我睡了好久。”扶欢看着在慢慢垂落的太阳,这样说道。 “日头高悬,在外面劳作久了,唯恐会惹来中暑,不若酣眠。”船上的屏障还没有收起来,慕卿的声音依然谦恭,却隐隐不容拒绝。 慕卿下了船,没有让他人服侍扶欢下船,而是伸手,让扶欢搭着他的手走下船。 岸上不知何时到的宫人在扶欢下船后,纷纷上去将采来的莲蓬抱下轻舟。 “莲子或许有些少。”慕卿道,“臣会派人将上好的莲子送去‘江汀丝露’。” 扶欢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岸边的微风吹来时,按住将要起伏的面纱,道:“厂臣向来细心。” 这日还是由慕卿送到“江汀丝露”,扶欢是睡醒后倦怠的模样,始终懒懒的,没有多说话。只是她直到回宫,也没有摘下那顶帷帽。 晴晚看了扶欢许久,才上去,屈膝问扶欢:“殿下,可要更衣?” 室内的冰山上盘旋而出的冷气很足,所以扶欢带了许久的帷帽,也一点不觉得闷热。或许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冷气,而是心中装着事。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