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那太监还站在原地,弯腰恭送他们,而除了他,那位刚刚死死抓着她的裙摆企望求得一线生机的人已经不见了。 是被拖下去了,拖到后头的殿里面了。 后头高大幽深的宫殿里,静悄悄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想是出了刚才的事,那些人不敢再不尽心,要将差事办得妥帖漂亮。 扶欢被慕卿扶着坐到鸾轿里,忽而抬起头,看着在轿子外边躬身掀起轿帘的慕卿:“秉笔怎么这时候来了西六所。” 慕卿有一双隽永的眼,眼睫浓重,当它压下时,便会显得深敛,低垂着眼看人时,有一种细致的况味。慕卿的声调温和,在春寒的夜里没有沾上一丝冷气:“齐王殿下遣臣来,看看大行皇帝身后的差事办得如何。” 原来如此,若是她没有过来,慕卿恐怕就是看着那些妃嫔裹上白绫的人。 她闭起眼,也不看慕卿了,只倦怠地道了一句:“不必看着我了,皇兄的差事要紧。” “今日公主受惊,殿下若是知道臣让公主一人回去,怕是要责怪臣办事不力。” “我并不是一人。”扶欢道。晴晚,随行的宫人,还有那些抬轿的太监,有那么多人。 慕卿蹙了蹙眉,这让他压下眼底丝丝缕缕的戾气。他依旧用那种柔和的声调,轻言道:“但是他们都没有护住公主。” 第15章 殿下好眠 扶欢做了好几夜的噩梦,她没有真正见到西六所那些嫔妃身后的模样,可是脑中却自行给她补全了画面,一条条白绫裹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是彻夜不能安眠的画面。 第二日扶欢就烧了起来,额头上滚烫的一片,连带着脸上都显得嫣红。她没有声张,只叫晴晚去太医院要了治风寒的草药过来,煎了一碗喝下。父皇还在停灵,她这时候病了不像话。 英华殿还是一样,梵音阵阵,里头白幔染上了点点黄灰色的痕迹,是香灰还是焚纸的残留,已然分辨不清。晴晚忧心她,发着热,再在英华殿里跪上一天,只怕第二日就要倒下。 扶欢自己却觉得没什么,只是额头发热,并不觉得难受。 今日殿里除了站班的宫女太监,还有诵经的和尚,守在灵前的也只有扶欢。燕重殷守了一夜,已去偏殿休息,本来应该还有三皇兄,只是父皇在时圈禁了他,去了之后,轮到燕重殷即将即位,也没有放这位皇兄出来。 甚至连灵前祭拜也不肯让他来上一趟。 宫女捧来了一卷金刚经,扶欢接过,垂眸诵读。她的父皇在箦床上,用白绸裹着,扶欢看不清面貌,只能看到箦床上臃肿地隆起。待大敛过后,就要进到帝陵里,从此是真正的阴阳两隔。 手上的经卷湿润了一块,扶欢拿帕子抹了抹眼,再次低声颂念起来。只是在一卷颂完之后,有了一点空当,想起了昨日的那些妃嫔。她们不比皇帝,孤身在宫里,便是殉葬后也是没有人能在她们的灵前诵经。 按理说她本来不该同情,甚至那些嫔妃殉葬,她应该感到高兴。为父皇殉葬,陪葬帝陵,是终身的荣耀,她也不必担心父皇在地下孤独,有那么多人伺候父皇,便是到了地下,也是舒适的。 父皇尊贵了一生,死后的尊荣不能没有。 可是扶欢却缺失了那块情绪,甚至觉得难过。 人死灯灭,何必为了一人要结束那么多条人命,即便那人是她的父皇。可是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不孝到了极点。 扶欢闭了闭眼,将一卷经书翻过。 或许,她会那么的不平,那么的难受,是想到了自己。 虽说是公主,但是她同那些嫔妃实质上又有什么不同呢,身上的荣辱都系于帝王家。今日受胁迫的是他们,那么明日受胁迫的会不会是自己? 梵音在耳边流水般淌过,日头渐渐偏低,连英华殿内飘散的白纸都沾染上昏黄的色泽。扶欢摸了摸额头,还是有点热,但与早起时相差不多,想是这病症不会坏下去,应该会慢慢好起来。 守灵极耗力气,国丧期间不能食荤腥,膳食都素淡的很,若是身子不康健的人,这么一场结结实实地守下来,只怕身子会出大状况。但是这宫中谁会叫这些主子倒下来,规矩死板,人却不能死板。 晴晚一方帕子里包着糕点,都是御膳房精心做出来的小食,她悄悄递到扶欢眼下,小声道:“殿下用点吧,日头才偏下,还有好长一段时候。” 扶欢摇了摇头,道:“收起来吧,我没有胃口。” 她属实没有胃口,这一日跪下来,虽然累点,但也不是不能撑住。况且这一遭,是为人子女的最后一点孝心了。 扶欢不动,晴晚没有办法,只能把那一帕子糕点收起来。 诵经的时候,时间流淌得不知不觉,扶欢再翻过一卷,英华殿里已经燃起了蜡烛。白色的蜡烛,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