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才及笄的小女孩,不在众人面前,也没有教养嬷嬷在侧,她身上清贵端庄的架子就少了一些,露出最普通不过的少女情态来。 慕卿不着痕迹地看着她,细细地,一眼又一眼。 可扶欢的全副心神都沉在那两本游记中了,她低眸翻过一页,珍珠色的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待慕卿退出殿外时,他身上温和的气质荡然无存,眉间的森冷,像一柄饮过无数鲜血的刀锋。他寒着嗓音问:“今日当值的都有谁?” 太监宫女战战兢兢站了一排,个个噤若寒蝉,连大点声的气也不敢出。 他们不是扶欢,深闺的公主是主子,她所见到的慕卿温和有礼,是个值得信赖的毓秀宫掌事太监,他总能将一切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得主子青眼。可他们所见所闻的慕卿,是披上了血腥狠辣的传闻。 传闻这个年轻的东厂提督,上任后办的第一个案件就是抓了前任的提督,在昭狱中剥皮抽筋,片片割肉喂狗。 那位前任提督,还是慕卿的干爹。 虽说太监之间,那些干爹干儿子多的只是些表面名头,并不十分亲厚,但那起码也是他的干爹。 慕卿站在前头,总管太监努力挤出一张笑脸,谄媚着道:“人都来齐全了,听凭大人吩咐。” 慕卿的视线掠过着一张张不安低垂的脸,那些太监宫女似乎都被他吓到了,连对视一眼都做不到,仿佛看他一眼就会鲜血淋漓,被拖去片去皮肉喂狗。慕卿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毓秀宫的一砖一瓦都不能有丝毫疏忽,将添香的人换了,重挑个细心的。下回若再让我见到,你也可以被换下了。” 总管太监微胖的脸上遍布细细密密的冷汗,他一面擦着一面点头哈腰:“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是小的疏忽了。”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道:“小的马上添香,大人请放心……” 总管太监在那里表着忠心,抬眼时才发现,慕卿已经走远,只能看到他玄色襕袍的一角。总管太监这才把吊到嗓子眼的心放下,重新抖出一身威风,转而训那些太监宫女:“你们进了宫的,一个个都把招子放亮,脑袋悬在刀上干活。若再出现今天这种事,不用大人说,咱家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对主子上心,就是对你自己的命上心。” 宫人们都一叠声地应是。 死里逃生过一遭,小宫女往兽角炉内添了香,还是免不了害怕,指尖发着抖,眼泪含在眼眶里,却不敢哭出声来,不敢叫人瞧见。直到下值后,才敢在被褥中悄悄哭泣。 相熟的过来安慰她:“也算是保住了性命和差事,是不幸中的万幸,别再哭了,顶着一双肿眼,叫姑姑看见了,又要讨一顿骂。” 小宫女呜咽着出声:“我也不想的,可是见到慕掌印在上头一站,他眼风扫过来,我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没了性命。” 她委屈道:“只是漏添了一次香。” 相熟的宫女道:“这遭变故为你醒醒神也好,若你之后还如今日这般心大,今日只是漏添了一次窗户,明日会不会漏上主子的一盏茶,一碗药,到那日哭也来不及。” 她水绿的袖摆拂过小宫女的肩,有些畏惧地看了看窗外,然后才压低声音说:“况且你也不是不知道,慕掌印有多看重殿下。” 第3章 那可真令人伤心 深秋露重,慕卿在帝王休憩的暖阁前不过站了半晌,衣领下摆已经凝上了细细的露珠。暖阁里传来不轻不重的一声咳嗽,预示着皇帝已经起身。在进暖阁前,近侍已经替慕卿擦去衣上露水。他撩帘子进去,皇帝正睡眼惺忪地让近侍戴冠,见到慕卿进来,眼神也亮了,清醒了许多。 “慕卿来了。”皇帝一向叫他慕卿。他的名字很有意思,慕卿慕卿,卿本就是君王对臣子的爱称。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