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缨随慕濯行至关押北夏国师的地方, 就见帐篷被围得水泄不通,前后左右都有卫兵把守。 “殿下,娘娘。”萧成安出来相迎,禀报道, “此人一直在睡,中途醒来一阵子,但什么也没说。” 慕濯略一颔首:“你去休息吧,我和王妃进里面看看。” 夜间是意志力最松懈的时候, 适宜进行审讯, 萧成安没有多言, 将营帐留给两人。 时缨走进帐中,先前心神不宁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不由屏息凝神,看向那个瑟缩在地上的身影。 林思归听闻响动, 昏昏沉沉地转醒,只觉半边身子又僵又麻, 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 他艰难地换了个姿势, 因许久滴水未进,嗓音愈发嘶哑:“岐王殿下口口声声与我称兄道弟,出手却一点也不客气,把我捆成粽子还不够, 连穴位都要封上,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 慕濯淡声:“若是立志保家卫国的林兄,我自当以礼相待,但阁下恶贯满盈、诡计多端,保险起见,我唯有如此对你。” 说着,明显感到时缨身形一滞,他扣住她的手,试图予以些许安慰。 “林兄”二字清晰地传入耳中,时缨瞳孔一缩,不敢去细想这句话的含义。 然而舅父的兵法、铤而走险的藏身之处、还有慕濯的提醒,国师究竟是何人,答案呼之欲出。 她下意识回握他的手,发觉自己正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哈哈哈……”林思归低声笑起来,似乎被某个字眼戳痛,神色间陡然划过一抹狠戾,透过散落在脸上的发丝,他看到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想起之前隐约听到什么“王妃”,顿时用轻佻的语气道,“怎么,王妃娘娘夫唱妇随,也要跟在下拜把子?或是说……岐王体谅在下孤枕难眠,愿意献出如花似玉的妻子,与在下共度良宵?好吧,看在您如此诚心的份上,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他费力地坐起来,如愿望见岐王顷刻间面若寒霜,心中涌现报复的快意:“可惜,我现在这个样子着实有点不方便,您不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我脱——” 一阵风拂过,他本以为自己不死也要掉层皮,谁知却是那岐王妃扑到他身前,怔怔地凝望他,眼眸中飞快地凝结了一层水雾,仿佛秋日飘荡在湖面的白纱。 他略一失神,压下突如其来的心悸,犹在恶语相向:“王妃娘娘就这么迫不及待吗?难道您嫁给岐王殿下之后,日日夜夜都在守活寡?那你可要感谢今天遇到了我,我会让你尝尝何为……” 话音戛然而止,终结在一个温暖馨香的拥抱中,少女抱着他,脑袋埋在他衣衫破烂的肩头,泪雨滂沱,转瞬便淹没了他肩上蜿蜒丑陋的疤痕。 她哭得无声无息,拼命咬着唇,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霎时间,慕濯心神一凛,虽然已经搜过身,确认林思归没有多余的暗器,但却唯恐他再使诈,下意识便要将两人分开。 然而林思归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嘴里滔滔不绝的脏话也消失无踪,愣怔着看了时缨半晌,又疑惑地抬头望向他,眼底常年挥之不去的阴霾渐次散去,露出一抹久违的清明。 他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松开,来到两人身边,拍抚时缨的后背,顺势将她带到自己怀中,复而开口:“林兄,她就是阿鸢,你的表妹,你还记得吗?” 林思归有些懵,无数久远的记忆纷至杳来,在他内心深处一点点复苏。 他像是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踽踽独行的游魂,不知来处,没有归途,直到一缕微光破开长夜,照亮了他曾经的路。 父亲、母亲、妹妹……他们的容颜如同走马灯般掠过脑海,旋即消失不见。 少女从岐王怀里抬起头,他看清她的眉眼,依稀有着儿时的痕迹,却已然出落得明艳照人。 他用生锈似的嗓子一字一句地念出了她的名字:“你是时家缨娘,我的表妹……阿鸢。” 十年前临别之际的话语浮上脑海,时过境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成为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扬起嘴角,低声揶揄道:“你有没有将孩子带来,让我听一声‘表舅父’?” 时缨满面泪痕,竭尽全力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良久,她手忙脚乱地擦去眼泪,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终轻声道:“我已经不是时家人了,我和安国公府一刀两断,与岐王殿下来到灵州。皎皎还在长安,做了荣昌王世子妃,还有弯弯……表兄,你可知皎皎有个孪生姊妹?我们找到她,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