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才磨磨蹭蹭去门口穿鞋。 妈妈,我走咯。 裘禧扒着门框回头。 许益清见她一脸苦相,以为是不甘愿补课,嘱咐:人家上课一定要认真听,晓得不? 哦 门一关,屋里只剩母子俩人。 他和她一向不太聊天,从前是不敢,往后是无话。 裘榆许益清叫他名字。 裘榆没出声,立刻抬头望她。 你无聊的话开电视看嘛。 裘榆还以为她要说什么要紧事,得来这样一句,他收回目光,顿了顿,说:不无聊。 许益清在沙发旁边站了一会儿,翻翻找找,扯出两根棒针和一团毛线,坐下来倚着靠枕开始起针。 冬天不远了,织些御寒衣物,要比商场买的合身且便宜。 裘榆盯着电视柜第一个抽屉的把手看,盯得目眩。 她在他的余光里安静闲逸地翘着二郎腿,耐心地抽针、送针,细长的铁轻轻碰在一起,发出的声响有序而温柔。 我三年级的时候,你还用这个打过我。 他短暂地皱了皱眉,喉结急促一滚。 现时现刻的许益清散发一股庞大的慈爱,像极小学作文书里的妈妈。 抑或是余光的缘故,它只抓得住轮廓而览不清全貌,找不着以前一丝一毫的影子,让裘榆起惑。 她停止绕线,身躯僵滞,状似用力思考。 什么时候?没有吧。 怎么可能? 衣架、筷子、扫把、拖把、火钳、板凳要说真和许益清翻旧账,目光所及之物,裘榆样样挨受过。 这么久,怎么不曾听他怨出口。 因为裘榆害怕,若真将账本摆出来,许益清还不上怎么办? 以前的他都留在以前了,囤的淤青,淌的血也都留在以前了。 人世最难,在时光无法倒流。 要她怎么还? 倒是裘榆思虑不周全,十几年来,他没想过她会不认。 被自己蠢笑了,他就低头笑着说:我回房间睡觉了。 黑色的屏幕里映着许益清模糊的面目,她手上的棒针没再抬起来。 袁木来时,裘榆正蹲在卫生间搓袜子。 指着小山似的袜堆,袁木站在卫生间门口问:你这,攒了多久? 裘榆不想提那场怪梦,梦里紧赶慢赶要去见的就是眼前这人。 听说梦反射现实,他不愿意暴露焦虑和不安,更觉得这种见不着得不到的梦景很不吉利。 一学期。 裘榆每双草草揉两把就丢进清水盆里,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还你家的碗。 哦,碗呢? 过来时放厨房了。 当自己家了? 袁木耸肩:可不是吗,门大敞着,强盗更乐意这样想。 她刚走,应该是忘关门。 袁木知道,他就是看许益清走了才来的。 裘榆问:你妈是不是也没在家? 对,都去莉姐家帮忙了。 严莉住袁木家楼上,比他们大四五岁,但今年才高考。 因为她读书晚,中途又辍学两三年,去年才回来复读。 严家今天在大饭馆办升学宴,不过不是为她,她弟弟严磊也高三毕业,见面和电话里请帖的名头都说的是严磊的酒席。 你晚上去不去?裘榆问他。 离晚饭还早,但裘禧和袁茶带着街上年龄小的几个孩子早早去酒楼凑热闹了。 你今天怎么没来补课?袁木问他。 裘榆在拧袜子的水,一转又一转,榨不出半滴了,袁木想说再拧那两片布就可以碎手里了,然后听他闷声说:走不了,我妈在。 她不知道你补课? 裘榆理所当然道:不知道啊。 他站起来,抬着一盆袜子去阳台,拿晾衣杆时一错眼,瞧见对面二楼窗台端放一个透明花瓶,盛一半清水,怡怡然插着一把金桂。 缀得秋光灿灿,窗明几净。 回客厅时袁木还站在原地等他,问:你不告诉许嬢你来补课,补课费你拿什么给我? 裘榆走近,手上湿着,没碰他,穿过他腰间撑去墙面,微微弓背,嗅他侧颈。 袁木后退两步,手指抵他:说正事,裘榆。 我的桂花香不香?袁木。 他还是忍不住搂他,搂得很紧,手心的水瞬间浸湿他腰间的皮肤。 袁木站了两秒,转身就走,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