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香气:“好好闻哦,像沾了露水的晨草。”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睫上还尚有泪痕,鼻尖也红通通的,望着他笑得有点傻。 是有点傻,江琮淡淡地想,这个比喻未免太过美好,若她晓得这味道是来自于某种极其恐怖恶心的毒虫,还会笑得这般天真甜美吗? 更不会用脸在自己胸口乱蹭,半天都放不开了。 他的手指忽然颤抖,因为布巾已被揭开,露出藏匿在层层衣衫之下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一道刀伤,一寸左右,不长,但很深。 虽未触及心脉,但已经足够让他至少十天都无法再拿剑。 青年面无表情,抬手按动了床榻便一处浮雕,暗格弹出,他从里捞出一枚精巧瓷盒。 开盖,露出内里的乳白色滑腻固体,熟练地挖取涂抹,膏体覆盖在创口之上,冰凉而粘稠。 与此同时,兰草般的馥郁香气又沉沉铺来,于他鼻尖萦绕着。 他已经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也很久没碰见过这么疯的人。 还是个女人。 江湖上从不缺有名有姓的女人,若是见对方身为女子便以为无能,从而看轻,那才是最无能的做法。这个道理,在持剑的第一天,便有人对他讲过。 雪白的布巾抖开,江琮为自己一层层缠绕包扎。他想起那个女人的刀,很灵,也够狠,在他们拆第二招的时候,她还发出过一声低喝。 凭那个声音判定,她应该还年轻,至少不算老。 这便有意思了,一个年轻的,拥有这般刀法与心性的女人,他居然在江湖上从来没听说过她的名声?这不应该。 更不应该的是,他在受伤之后过于惊愤,见追兵已至,想将她踢下墙了结隐患—— 她最终却没死,如果死了,九夏定会知道消息,而问题就在这里。 这个女子现身于北坡密林倒数第二道墙,十有八九就是苍耳子口中另一个主顾。她刀法绝妙,心性狠辣暴戾,最坏的是,她相当记仇,不然也不会追砍上最后一刀。 她大概率不是受人指使而来,如此极端冲动的性情,是很难听命与人的。若她还想得到那样东西,那他们免不了再见面。 被这样的人记恨上,怕是一桩很大很大的麻烦。 他不怕麻烦,也处理过很多麻烦,但若这麻烦是因自己而起,那便相当叫人懊恼了。 伤口已经处理好,在重重衣衫布帛的掩盖下,兰草香气不再浓烈,被冲淡得清幽爽洁。 江琮披衣起身,掀开在和风中漫飞的床帐,慢慢行到窗边木桌旁。 桌案上没什么东西,一插花瓷瓶,一碗甜羹,如是而已。 瓷瓶是这儿本来就有的,里面那支杏花是小娘子亲手折的,旁边的甜羹是小娘子亲手煮的。 她带来这些事物的时候,反复强调了亲手二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一直提醒说:一定要趁热喝哦!我放了红豆,又糯又甜,夫君喝了便会重回英俊了。 他不晓得自己是否英俊跟喝不喝汤有什么关系,而且他很讨厌甜,但被那样期盼真挚的双眼注视着,他只能笑得如沐春风,说记着了。 江琮低下头,用汤匙慢慢搅动那一小碗甜羹,丝丝热气氤氲蒸腾着,将他双眼模糊得昏暗不明。 母亲在他面前这么评价她:纯善知礼的苦命孩子,没受过什么疼爱,你要好好照顾她。 他听命照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