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青天白日,江琮在椅子上好端端坐着,含笑望于她。她也终于没什么泪好落,于是毫不客气,笑眯眯地把他好生看了几个来回。 得出结论:好看,确实好看。 或许是因为病弱,常年不见天日,他很白,显得发色更乌,眉眼更深,那颗红痣尤其是鲜焕如丹朱。 刚过二十,身上还沾着精致的少年气,声音亦介于清润与低沉之间,显现出冰泉般的剔透质感来。气质清朗温润的同时,也未脱去少年青涩,这着实是男子最妙的一段年龄。 多年病痛并未使得他恹恹疲惫,反而有种琉璃易碎的脆弱美感,加上人也温和从容,这份脆弱便更成了雅致,叫人赏心悦目。 赏的是泠琅的心,悦的是泠琅的目,纵使她走南闯北多年,高门大户也去过不少,但这般叫她顺眼的青年,还是头一回碰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更是其中集大成者,平日里望着这样一张脸扮作贤妻,就是五分演力也能发挥成十分来。 不由心中感叹,画鬼用“病鹤”二字形容,真乃妙绝。 那厢,江琮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神色还几度变换,不由轻咳一声:“夫人这是在看什么?” 泠琅掏出绢帕,轻掩红唇,做出女儿羞态,说的话却十分直白:“在看夫君呀。” 江琮于是又咳一声,手放在口边,视线移到一旁,不再看她。 泠琅走上前,坐到他旁边:“夫君可是身体不适?一大早便费力咳喘,我看着好生心疼。” 江琮并不觉得自己方才假装咳的那两下有什么费力,但他还是客气道:“不碍事,只是有些痒,老毛病罢了。” 泠琅又关切道:“大夫才说最好静养,今儿个怎么特意来偏堂用早膳?” 江琮叹道:“缠绵病榻许久,独留母亲一人三餐,毕竟是做儿子的不是。如今我能下地,头一顿饭还是该来好好伺候,尽尽孝道。” 泠琅心想,就你这副模样,是谁伺候谁啊?但她嘴上却说:“夫君一片孝诚,实乃可贵。” 话刚说完,门外传来一声冷哼。 “就你这副模样,该是谁伺候谁?” 二人齐齐看过去,只见侯夫人一身湖水绿软缎裙,外面披着同色光锦深衣,一头炫目珠翠,昂首阔步,目不斜视地行了进来。 一时间,连厅堂都亮了几分。 泠琅忙起身行礼,而江琮坐在原处,只能苦笑。 侯夫人并不放过他:“母亲我好得很,在府中每餐都有泠琅陪着,你没尽的孝道,自有人家帮你尽了。” 江琮便抬手朝泠琅行了一礼,正色道:“有劳夫人替我应对,这老妇颇为泼辣难缠,定是叫夫人吃过些苦头。” 泠琅虽心知他在说笑,仍是避过了这一礼,笑道:“夫君此言差矣,这位夫人明明是最和善慈祥不过,同她用饭,只有叫人胃口大开的份,何来苦头之有?” 侯夫人抚掌道:“还是媳妇儿说话中听!泠琅速来就座,今日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清炒芦笋。” 泠琅心中一动,这是第一次听到侯夫人以媳妇二字叫自己,从前二人交谈,她往往直称泠琅。 她不晓得这其中有没有深意,当下也无法细究,只笑着上前,搀扶侯夫人落座。 食不言,寝不语。上了席后,各人便不再开口,只专心用饭。 虽说侯府规矩粗疏,侯夫人更是不屑条条框框,但这一点倒是落实得很好。据说是从前在军中生活,用饭时间短暂急迫,根本没有闲工夫交谈,才养成的习惯。 清炒芦笋确实不错,摆在盘中时便青翠可人,置于口中还未咬,先尝到满口鲜味。至于那轻脆爽咸的口感,配上绵软白粥,更叫人举箸不停。 泠琅吃相一直很斯文,但速度却快得凶残,可惜后者在侯府中从未显过山露过水。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