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我检查卦房,发现你那枚卦简生出了变化。”宁闲眠道,“往回推算,大约是乾坤放开屏障的时候产生的。” 宁闲眠已收好了棋子,推给双文律黑子棋罐。 双文律盯着棋罐叹了一声。 人皆有所长有所短,他最不擅长的就是下棋。若是和凡人棋手对弈,还可以凭借着神念强大计算推演,可惜,现在和他对弈的是世间最擅推衍之法的宁闲眠。 双文律捻子落盘,随口问道:“卦象如何?” 驺童儿去取卦简了,但卦简的内容宁闲眠已看过。 “你要了结这一段因果,须得走一趟凡尘人间。”宁闲眠捋了捋胡须道。 “凡尘人间。”双文律不以为意,“我从凡尘人间入道,了结自然也该在人间。” 话音刚落,他觉察到松林外的动静,又道:“天地有变,你这坐忘岛的屏障也该改一改了。” 松林外。 邱书峰扶着一棵老松休息,身后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书童。邱书峰虽然是个文人,体力却不差,年轻时习武健身,还会弓马,但现在年纪渐大,发间显白,又舟车劳顿,难免撑不住。 书童冯飞解下水壶上前:“先生喝点水吧。” 邱书峰接过水壶喝了两口,缓了缓气,瞧着周围的松林,道:“奇也怪哉,怎么就走到这里了?” 方才天色突变,云聚风急,他和随从走散,身边只剩下这个才收下没多久的书童。不想昏昏莽莽的,竟走到了这么一片松林里。 左右古树参天,阳光落如碎金,林间风清,草木气润而甘,厚厚的松针铺了一地,踩在脚下十分绵厚。鸟语幽幽,地上还有被松鼠磕空了的松果。之前急来的骤风暴雨竟没头没脑的消失了。 在这样一片祥和的地界,虽然是迷了路,邱书峰却没有多少惊恐不安。 “你记得咱们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吗?”邱书峰对冯飞问道。 冯飞摇了摇头,羞愧道:“之前太乱,我只记得抓紧先生,旁的都没注意,不知该怎么回去了。” 邱书峰笑着安抚他:“幸好你记得抓紧我,不然我这老头子自己不知走到哪去了,身旁又没个熟人,岂不慌乱?我瞧此处不似险地,既然找不到归路,就往前走走看吧。” 林中有溪水声泠泠,两人寻水声而去。 前行未几,松林渐疏,有溪行于青白石上,地平坦,水势潺潺温柔,水色清澈若空,松影与水光漾于石上。 沿溪而下,转过一道弯,面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林中空地,空地中央,有石桌石凳,红泥炉上停着茶,石桌上摆着棋。两个相貌气度不俗的人正在下棋。 落子无声,唯有溪声伴着松叶细响,松针下钻出细绒绒的小花,在风里轻轻摇晃,阳光温柔地洒落在空气中。 邱书峰一身疲惫悄然无踪,像被旷野的风吹了满面,心底那些觉察的、没有觉察的细微念头,全都随着这风散去了,只剩下一颗自在空宁的心。 下棋的人没有抬头,邱书峰不敢打扰,在石桌静默旁观棋。 没过多久,这局棋就结束了。 双文律手中黑子往罐中一丢,叹道:“跟你下一局棋,要短我三个月的精神。” “那我可算罪孽深重了。”宁闲眠哈哈一笑,转头看向旁边的两人。 另一边,邱书峰恍然若醒,见两人看来,先告罪打扰,接着自表身份来历。他是正出任的遂州牧,因…… 邱书峰正想说自己来此的缘由,却突然顿住了。他是……是怎么来的? 邱书峰想了半晌,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路上忽然遇到风雨,躲避时迷了路。再细想下去,他连自己是谁都快记不清了。 可是他心中竟也没有什么烦恼,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