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几乎是被晏暄半搂着抱上了马车,然而等车夫驾起车,车轱辘声在安静的夜色中钻入车厢,他被晃得困顿,很快就老实下来,脑袋往晏暄肩上一歪就睡了过去。 不知是因为马车实在是走得不平不稳,还是因为方才在巷口的一瞥让他心有余悸,他刚从酒醉中踏出一步,就坠入了噩梦的深渊。 但也不尽然是梦。 一片虚幻的空间里,他又见到了上一世中秋时,在逸仙楼外遇见晏暄的那一回。 幽深的小巷、剑拔弩张的对峙、对方隐没在阴影中而显得晦暗不明的不悦 种种因素杂糅到了一起,在岑远面前反复出现。当他转身想逃离的时候,那些画面就如脱离不开的梦魇,又会从另一个角度朝他逼近。 与此同时,恍若有一道声音在虚空之中训斥他道:你这是作茧自缚。 不我不是他条件反射地喃喃反驳,甚至都没有意识到,那道训斥的声音竟和他自己的声音完全相同。 他失了冷静,开始慌了,拼命去寻找出口,可无论他怎么走,都仿佛被围困在这个巷口。 就好像是再次被关进了诏狱的最深处,只剩破碎的月光为伴。 他对这囹圄困囿的境地感到骇然,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脸色一片苍白,双唇颤抖翕合。 然而就在他近乎崩溃的当口,所有的虚影在陡然间汇聚到了一处,当空的碎片重新组合成完整的圆月。 月色不再泠冽,反而为这一方寸天地间的闷热浇灌了些许舒适的清凉。 岑远重重缓过一口气,而后就见面前梦境中的晏暄站立在巷口,忽然主动朝他走近了一步,身上的阴影彻底脱落。 他看见晏暄向他伸出手来,温柔地将他抱进怀里,用那一如既往的、低沉却轻柔如水的嗓音在他耳边说道:岑远,我陪你看中秋月圆。 几乎是在对方话音还没落的时候,他就急切地回了一声好。 可就当他抬起手去,就要回抱住对方的一刹那,怀中人物消散,眼前画面骤旋,月色转化成了稍远处的万家灯火,空中悄然飘落起雪花。 他正居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晏暄。 那是在安西桥头。 同样的画面旋转,梦魇如影随形,可又同样在不久之后倏然转停。 他听见晏暄温声说:岑远,和我一起去楚国。 闻言,他几乎又是立刻丢了缰绳,翻身下马,边应声边向对方跑去。 他猛地抱住晏暄,对方甚至还被他逼退了两步。 然而这回也是同样,恍若没有终止的轮回只瞬息间,他就被猛然抽离出整个空间,成为一道虚影悬浮于空中。 紧接着他就再次被带到那片梦境中的战场。 只是不同以往的是,他竟然可以在这片梦境中随心所欲地走动了。 晏暄依旧站在阵前,背影屹立不倒,但岑远视线一触及到对方盔甲上的破损与血迹,就只觉得心惊,忙不迭绕过人看去。 这一眼却更是惊得他瞳孔骤缩,险些站不住脚。 只见晏暄整张脸上几乎都被蜿蜒的血痕覆盖,曾经清晰的眉宇在鲜血之下显得模糊不清,唇瓣近乎干裂,嘴角噙着尚未干涸的血。 但饶是如此,在这样的晏暄身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狼狈。他就像是方才整装待发,披袍擐甲,两眼闪耀出锋利而势不可挡的光。 紧接着,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物件,那些锋芒就被短时间收回到了眼底,换成了另一种柔软的情绪。 转眼再抬眸时,他面上神色已然一凝,将手中物件塞回前襟,另一手猝然拔起插入地面的□□。 那东西一直被晏暄攥在手心,岑远无法得见,只能从指缝间窥见一些翠绿的颜色,像是玉,却无法得见究竟为何。 他匆匆一瞥,也无暇多想因为他听见了身后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声响,脚底甚至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 那激烈的声音和震动仿佛是一来一回地径直敲打在他心口。刹那间,无论是他熟悉的,还是两辈子以来都没体验过的感情那些心疼、担忧、愤怒种种情绪尽数交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朝他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他伸手想要抹去对方脸上狰狞的痕迹,然而这回,他的手竟然是直接从对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是啊,他想,这是梦。 这幸好是梦。 意识仿佛就在这时察觉到了什么,猝然带着他虚无缥缈的身体盘旋而上。他感觉到自己正从梦境中抽离,转瞬之后,身体再次感受到车厢的晃动,以及贴在身边的温度。 醒了?晏暄问。 岑远还没彻底清醒,但下意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