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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狄浦斯之逆》09


最终抵达前错开,瘪起嘴巴,含着指尖吃吃地啃,一下子崩溃地哭出来,苦浆色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她护住头躲避,像一只恐惧着被人捉出来殴打的猫,“我做不到,没法喜欢——喜欢你……”

    没办法喜欢他。没办法喜欢omega。

    少年先前就隐约察觉,她的行为习惯、对他的态度、背离家庭独自在外的原因,一切都有迹可寻,模模糊糊的拼图碎片凑在一起成个大概——omega与omega,alpha与alpha,彼此之间的同性恋情某种意义上被人排斥厌弃得厉害,距离不远的历史上教会将他们架上火刑,而如今大部分人也将其归类为天生患病的缺陷人格,大概因为他们是巍峨如山的父权下的异端与漏网之鱼,万死不抵其罪。他抱着丽塔安抚她发丝凌乱的后脑,藏在她颈窝里哭得无声无息,好可怜,他和她,怎么两人都那么可怜。

    他脱了外套后只剩一件羊毛衫,薄薄的像纸糊盔甲无法抵挡淬了寒风的兵刃,车内温度降下来,整个人泡在北冰洋最深的蓝洞里,指尖麻木得没了知觉,热量飞逝让饥饿感白蚁似的密密麻麻啃食胃部,要将他啄空成一张皮囊。

    人体机能多神奇,越过最极限的那一点,饥寒麻木陡然辗转成酥麻麻暖融融的热流,妥帖地熨着四肢百骸。视野尽头朦胧窜起白光,一朵朵蒲公英似的飘过来,大概动脑子想事情也得耗费热量,先前那种发疯的思念反倒平息,这会儿掉进爱丽丝仙境似的走到哪儿是哪儿,他想塔尔缇斯手掌的温度,想他衣领上掺了信息素的沉稳科隆水味,想他阅读时夹着书页的两根长指,想他低垂视线时长如箭镞的睫毛在眼窝掬一潭阴影,想他喉结旁细小的痣点,一会儿又想自己成了只猫咪,趴在人膝头被又挠下巴又摸脑袋又揉小肚子,捧着脸傻乎乎地笑,咕哝咕哝软软的满足声在嗓间起伏。曾经也听过小女孩卖火柴的故事,哪能预料到自己会有同样境遇呢——火柴划亮,人便痴迷地凑过去,轻舔火苗像吞进一口浓艳剧毒的饵,死神收了杆,而他从火光中臆出一桌美食、一颗枞树、一个爱人。

    他想他的太阳,想得全身都疼。

    远处轰隆隆地响,又刮起平原风了还是怎么,视野中模糊的光团分开成几个,慢慢逼近。乍地数道探照灯光穿透浓雾,像海底深渊中沉下提着灯泡的鮟鱇,数架直升机降落在四周,螺旋机翼绞得雪花撕绵扯絮,下来的人影朝这边移动。少年首先看见最熟悉那道身影,昏聩半阖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圆圆,厚厚的纯黑呢子斗篷翻飞涟漪,被宽直肩角撑着落了一飒沓雪屑,靴底碾进雪里——若说太阳刺透黑夜升起时有着倾倒一切的气势,那么无边稠白切进一块黑同样瞩目,一步步走过来,几乎能凭空染指这极北冻土上长久盘亘的白夜。

    或许端坐天堂的上帝发了慈悲,让他能好好地做个美梦。

    车门从外侧打开,两人被扶出来,像从残破纸箱里捉出的流浪猫。少年被人裹上外套攥进怀里,体温汩汩辐射过来,他呆呆望着他,湖蓝的圆眼睛在看清那刻就湿湿润润地亮起,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人,眼泪一个劲儿地掉,梵高的《星月夜》奇异活过来,一颗颗星星汹涌绚烂地滚落银河。他想抱住他的脖颈,双臂麻软的使不上劲;想开口说什么,舌头钝钝的织不出话音——怎么、怎么什么都做不到,像个不会说话又急于表达的婴儿一样干着急,腰身在手臂中蹭动,脸蛋也靠过去跟人贴着,唯一能使劲的只剩嘴巴,不知怎么想的就啊呜一口咬在塔尔缇斯下颔骨上,还挺用力,直到被人捏着下颚扭开,“被狗传染了?”手掌拍在他后腰上,语气倒听不出什么责备,“好了,回家吧。”

    回家,回家。多好的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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