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想起下车查看。 外面冷得结满冰碴,鹅绒般的雪片落在头顶,白雪是多么狡诈善言的诗人,将崎岖荒原粉饰抹平成洁白平坦的一片,借着车灯他看见雪层下藏着深深沟壑,车的两只前轮溺进雪里,彻底卡死困住。空气里弥漫一股呛鼻焦油味,朝下一看,车底漫开大片粘稠污黑的油状物,大概是石头撞破底壳漏了油。他无助地站在雪里,伸手企图将车子推出雪坑,双手压得发麻也只纹丝不动,最后只得回到车上,开足马力打死方向盘驱动车身,后轮溺在雪泥中空转,前轮卡在沟壑里,摩擦出焦糊味也不见挪动。正如俗话说的那样,当你觉得已然处于最糟境遇时,事情发展总有办法变得更糟。 少年放开方向盘,低头挡住优柔面孔,手心满是擦伤与血迹,指节和耳尖在一次下车中冻得几乎僵死。他十八年人生都是朵娇养在温室象牙塔中的玫瑰,最大烦恼也就是些情呀爱呀的伤春悲秋,猝不及防在文明遗落的荒原里经受生死一线的考验,宛如蚌壳里的软肉被血淋淋剜出来丢在粗糙岩地,四肢百骸都生生地痛。他靠在方向盘上,一瞬间将尚有余温的仪表盘错当成继父的胸口,想像个孩子一样扑过去,委屈地、肆无忌惮地大哭一场——塔尔缇斯这种时候通常会安静地由着他趴在怀里掉眼泪,手掌轻轻按在他后脑抚摸,待他抽抽嗒嗒止住呜咽,便手把手带他解开症结,总是那么地好。 但丽塔却醒了,像冬眠中复苏的小熊一样,从厚重冬衣中支起来,两颊睡着喝醉般的红,迷迷糊糊的不知今夕何夕,“诶?下雪了……怎么在车上呀,要走了吗?”他抬起颜色雪白的脸,几乎痛苦地想起:丽塔生病了,比他更虚弱无助,他是唯一清醒的、可以充当支柱的那个人,他怎么能在另一个更无力的人面前展露软弱。于是他硬生生止住,将哽咽泪珠和颤抖咽回去,像咽下一口兑了柠檬汁的苦酒,鼻尖眼梢洇开湿红,却弯起眼睛轻抿嘴唇,露出一个水珠打湿蔷薇般的浅笑,拍着她的背轻轻哄着,“嗯,滑雪场周围都玩过了,我们去别的地方。你睡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她听着一下子笑弯了眼,吐着灼热呼吸,掬起一把空气像捧了一抔雪,天女散花地洒下来,“对哦,还没去看企鹅和鲸鱼呢,虽然企鹅肯定也没有舒伦宝宝可爱!”他一边点着头一边给她擦汗,用手背挨着她的额头降温,相靠的胸口间有心跳搏动,一下一下急促得像揣了只兔子,他不知道这心跳是否属于自己,只知道他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感受到——舒伦?埃塞克尼亚,你是个大人了,你要保护好她。 油箱漏得飞快,仪表盘上显示的油量见底地红,发动机熄火的轰鸣就像城墙倒塌,车灯和空调跟着熄灭,寒冷低温趁机自外攻占。少年蜷缩的指尖凉成一枚枚冰凌,抖着从储物格里翻出打火机,想点燃什么来取暖,但车底漏着油,他不敢冒险。丽塔畏寒似的靠过来,肩膀互相挨着,唇间逸散的白雾氤氲交缠,体温在寒冷中烧着,像一颗濒死前迸溅余热的恒星。他想给她戴上帽子,手指僵冷的不听使唤,放进自己温热的唇齿里狠狠咬出几排血红牙印,终于活泛了一点,哆嗦着帮她围好围巾,她却皱起脸,染了哭腔的嗓音漏出几声冷。他慢慢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裹上,又轻轻抱住她拥在怀里,下巴磕着颈窝。少年人的怀抱单单薄薄,很难说提供了几分温度,至多像流浪小猫崽用湿鼻头和嫩爪子徒劳试探。两只小动物蜷缩依偎着取暖,在这酷寒荒芜的无人之境。 丽塔从两层厚外套里抬起脸,枫糖色眸子虚弱粘稠,像陶罐里舀出一勺勾勾缠缠的蜜浆,兑着迷幻梦游的痴态。呼吸靠得极近,几乎熔焊在一起,女孩从衣袖里探出一点指尖,细细描摹少年柔软姣好的唇片,似乎下一秒就要贴上来厮磨,却在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