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官院。 药草香味浓郁的院内,翰林医官使、副使主管院事、医官、直局等人诚惶诚恐,跪了一地。 “朕随便走走,诸卿忙活去吧!”宋鸣珂板着脸,懒懒摆手。 为首的贺医官使知小皇帝因族亲长辈被贬,怒而拒受医官的日常问诊,早已为龙体安康忧虑了十数天。 今儿见圣驾亲临,稚气小脸面露不豫,他惴惴不安,示意低阶医官各自办事,自己则紧随听候差遣。 宋鸣珂循例“关心”了赵太妃的病情,听闻起色不大,还“龙颜大怒”,放下狠话——若治不好太妃,提头来见! 霍家兄弟难得见她甩脸色,均竭力忍笑。 左转转右晃晃,行至开阔后院,大片种植的草药整整齐齐,墙角一树老梅斜倚,一名文秀少年正抬手采摘梅花。 袖口下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素手如玉琢,衬得半树白梅黯淡了不少。 那人闻声回首,纵然身着苍色长袍,却宛若空山孤月清朗。 他肤色白净,面如冠玉,五官精致得如从画上摘下来一般,透出一股阴柔之美。 若非他喉结明显,几乎让人认定,他是美貌姑娘假扮的。 “微臣参见陛下。”他一见来者阵势,当即放下竹篮,跪地行礼。 “贺卿,这是……?”宋鸣珂眼光一亮,蹙眉端量那少年。 “陛下,此为元医官。”贺医官使答话。 “瞧着年轻,多大了?” “微臣元礼,时年十八,刚从太医局到任。”元礼恭谨回答。 “平身。”她踏出数步,觑见竹篮中层层叠叠的花瓣,复问,“做什么用的?” “回陛下,此为白梅瓣,干燥后可入药、泡茶、熬粥,能开胃、疏肝,散郁、化痰。” “哦?那……说说看,宫中何人适合服此药?” “微臣愚钝,尚无机缘为宫中贵人问诊,不好妄加判断,恳请陛下恕罪。”他眼眸清澈透亮,潜藏慧光。 宋鸣珂视线在他脸上来回扫视,唇畔如有笑意,半晌后略微颔首。 “无妨,朕赐你机缘。” 说罢,扬长离去。 霍睿言暗觉这对话有异,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眸光不起涟漪,恭敬立在一旁,似未觉察他的审视。 宋鸣珂自顾闲逛,东问西问,绕了一大圈后,对贺医官使道:“元医官还成,朕决定起用他!” 贺医官使目瞪口呆,良久方应道:“……元医官恐怕未有能力为龙体诊治。” “从太医局选拔上来的人才,没能力?你这翰林医官使怕也没多少能力。” 贺医官使汗颜:“陛下……院内尚有多名经验丰富的老医官,个个皆是妙手回春……” “朕才十一岁!能有什么不治之症?要你们妙手回春?这是在诅咒朕为朽木?” 宋鸣珂怒色乍现,蛮不讲理之余,又流露突如其来的威仪,令对方一时语塞,唯有遵旨。 旁观医官均认定小皇帝被李太医一案所激怒,因而任性妄为。 众人鬼鬼祟祟对视,心下不约而同冒出近似念头——说不准,新君相中了元礼的姿色? ………… 宋鸣珂一出翰林医官院,立马换了笑脸,摆驾回康和宫。 她邀霍家兄弟至书房内,聊了会儿书册,品茶吃点心,悠哉悠哉。 闲谈中,霍锐承问道:“陛下,据闻今年春蒐取消了?” “目下不宜杀生。等来年,大表哥露一手!” 宋鸣珂笑时不无向往,转头对霍睿言挑眉道:“届时,二表哥可不许装柔弱!” 霍睿言与兄长自幼师从武林高手傅青时,平日总以斯文俊秀的形象示人,从未展示过武功。 若不是宋鸣珂遇刺,他大概抱着“能瞒多久是多久”的心态,一直隐瞒实力。 他笑而未答,霍锐承半开玩笑道:“晏晏若去的话,他自然……” “哥!”霍睿言急忙打断兄长,“而今的熙明长公主,岂能随口叫唤小名?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这些年,兄长没少拿小表妹逗他。 在家里揶揄几句倒也罢了,而今在深宫之中的小皇帝,是宋鸣珂本人。 若他苦藏的小异念被当面揭穿,脸往哪儿搁? 见他如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骤然炸毛,霍锐承忙把糖粉满满的糯米团子推至他手边,赔笑道:“给你给你,都给你。” 霍睿言偏爱各种圆乎乎或毛茸茸的物体,当下心稍软了几分。 宋鸣珂察觉兄弟二人气氛微妙,大度一笑:“表兄妹之间私下叫唤得亲切些,无伤大雅,二表哥不必紧张。”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