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攸宁对郭达的态度颇为满意,但还是皱眉低斥道:“我北衙军众环拱宸居,唯一需要捐躯报效的,只有圣皇陛下。我肯对你赏识提携,也是见你忠勇可嘉,不该遭受不公的刁难!切记以后不要再作此态,有什么心意,自存心底。” 郭达伏地,额头连叩手背,然后才退到了一侧。 武攸宁之所以提携这个郭达,自是有一份因果。他原本安插在肃岳军中的耳目,行军过程中不断被代王排斥清洗,到如今还有数人被以不同罪名监押在北邙山脚下的营地中,在朝廷正式决定肃岳军归属之前,武攸宁也难将人提出来。 至于这个郭达,本也是千骑老卒,武攸宁对他还略有一些印象,不过他当时身领羽林与千骑,也没有必要过分屈尊去关注区区一个旅帅。 此番肃岳军行军,这个郭达表现勇武,甚至有几次率队独力清剿蜂盗的确凿军功,也一度受到代王的重视,甚至被提拔取代武攸宁安插在千骑中的耳目。 不过这个郭达过于愚直,根本就不了解代王这种天家纨绔的脾性,不久之后便得罪了代王。原因是代王派遣安平王沿途护送前往岭南使者遭到拒绝后,双方发生争执的时候,这个郭达居然主动请缨担当此任。 这些下层军卒的心思,武攸宁也有了解,本身没有太大上升空间,一旦抓住机会便要搏求表现。或因勇武得到代王的赏识,便自以为成为代王的心腹,于是便忘乎所以,失了分寸,不放过任何一个表现的机会。 代王与安平王争夺军权,又怎么会对这区区下士留情面,所以在借题发挥、拘押安平王的同时,也把这个郭达一撸到底、贬作营卒,更安排其人驾着安平王囚车一路归都。这也实在符合代王的一贯作风,把恶心人做到了极致。 武攸绪归都之后,自然不会被继续拘押在营中,让代王借着打他们武氏诸王的脸。 所以武攸宁第一时间入营将武攸绪引出,也是因为武攸绪感念这个郭达一路上对他不失照顾、担心其人或会继续遭到代王报复打压而对武攸宁大加举荐。 一个营卒死活,武攸宁并不在意,但代王的做法实在太让人恶心了。 武攸宁索性将这郭达提拔到右羽林,特意安排在玄武门让代王见到,一则是对代王的回敬,二则如果代王忍耐不住、继续针对这个郭达的话,也可以此为契机,再次掀起对代王此番行军诸多违规的声讨追究。 现在看来,效果倒是不错。 此前代王出入玄武门的时候,或是为了示威显摆,总是要在城门前逗留片刻、左右张望,可是这一次竟然没有停留,就这么直接进了玄武门,显然是这个郭达让他感觉受到了冒犯。武攸宁也期待着代王按捺不住发作出来,到时他也好将掌握更多翔实的资料上报禁中,争取一举解决代王的北衙军权。 且不说武攸宁心里这些算计,李潼归都之后多数时间都是留在禁中,与家人们在闲苑笙歌游赏,一副不问外事、珍惜与家人相聚时光的姿态。 如此又过了几天,他才似乎突然想起自己还担任殿中监的官职,这才抽时间去了一次大内里的殿中内省。 得知代王入省,少监武攸望着急忙慌的迎出来,一副被捉贼当场的窘迫,上前便小心翼翼解释道:“卑职并非有意违背大监离都前的事务安排,只是衙事久积,韦上师又要频取尚药局物供,卑职不得不……” 看到武攸望那一头细汗的紧张模样,李潼不免一乐。 武氏诸王讨厌是讨厌,但除了寥寥几个势位极高的敢跟自己当面瞪眼,大部分对他还是要维持表面的恭敬,本就是一表三千里的面子亲戚,面对他这个宗王杀手也实在没有骄狂的底气。 他也懒得搭理武攸望,摆手让他去忙自己的,自己则缓步登堂。 得知代王入堂,薛崇训这个表弟兼妹婿乐呵呵凑上来,入堂便说道:“卑职正要往北衙巡视诸厩,大监有什么嘱咐没有?” 薛崇训这段时间所作所为,李潼这几日早听其人添油加醋讲了许多遍,对这小子大义灭亲的作风很是欣赏,要成大事者就该有这样的高风亮节。 他将薛崇训唤到近席,又仔细叮嘱了一些找茬的细节,然后便摆手让这小子去了。 打发走了薛崇训,李潼又将殿中省近来事务翻阅一下,这其中尤以尚药局事情最多,韦什方那位高人如今供奉于禁中内道场,简直是把尚药局的药库当柴火在烧,别管到底有没有炼出延年益寿的灵丹,这份热忱实在是让人感动。 如此李潼倒也不必再找什么借口,吩咐书令史将尚药局有关籍册搬来堂上,并将侍御医沈南璆一并召来。 他取尚药局卷宗当然不是对神棍炼丹的细节感兴趣,而是要为了心里的一个猜测寻找证据。当尚药局近日卷宗被搬来此处后,其他的内容随手翻看一下,便开始重点翻阅尚药局出诊的记录。 国朝医疗机构颇为健全,外朝太常寺有太医署,兼临床、管理并培训于一体。殿中省有尚药局,主要针对禁中皇帝并诸内命妇。东宫还有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