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这会儿有些不明所以,看他两人各持一边缰绳不让,站在后方的倪若水则大笑道:“大王久别新归,行止所向竟成了你等捐献于人的礼货!” 说话间,他又向少王解释道:“此中行途所聚,都是都邑各家想要访求王眷的家人……” 听到这一番解释,李潼才知自己为什么突然人气这么高涨,原来早在月前,他姑姑太平公主便放出圣皇过问、要为他择配王妃的消息,到如今回来了,于是便面对这样一幅场景。 被人如此欢迎追捧,李潼心里当然美得很,可是看到眼前这躁闹的场景,又不免急得直挠头,只对仍在争执缰绳的张说与李思文说道:“人情有别,本就难免生疏。况且家室自有,实在难禁此番厚爱。德行仍需修持,哪能再让时流为我争执道左。眼下心境紊乱,更无一二诚挚意表,也实在是不宜近前唐突娇女。” “不唐突,不唐突!家人自在帐中恭候,只待卑职入前指引,不盼能决事于此仓促之间,但能走马浅望,知有静姝待赏……” 李思文讲到这里,脸上已经流露出几分央求,仰脸望着少王说道:“久来常为亲长见厌,唯此次知我能有故情达于大王,严教力嘱此事,如果不能请引大王走望,怕是更为亲徒厌弃!盼大王怜此故情,能转道顾我!” 另一则张说则说道:“外堂故谊能切入内庭诸事?前言已经失允,入帐必有强难!两情之事,哪有那么多的余论!” 几人还在这里争论不休,后方涌上来的人则更多,甚至有的人家豪奴干脆直接牵引少王队伍中的车驾便往自家帐幕所在去牵引。 李潼眼见这一幕,也是有些不知所措,后世倒是听说不少榜下捉婿的逸闻故事,如今轮到了自己,这一份热情也实在无从消受。 不过这一份为难也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就有人来为他解围,只是方式有点让人猝不及防。 少王归都,只是引起一些市井喧扰,当然无阻朝堂事务。今天散朝之后,百官各自散归本署,过了正午,便陆陆续续有人早退离开。这其中,右肃政台也涌出了一大群人,结伴往皇城右掖门行去。 天授革命以来,女皇滥赏无度、大授名位,以至于朝廷百司俱都人满为患。这其中,左右肃政台更是一个重灾区,正员之外,诸里行、加员之类更是数量杂多。 人员多了,素质自然堪忧,难免乌烟瘴气。而宪台又掌弹劾诸事,朝廷百司虽然不胜其扰,但也都敢怒不敢言。 此刻行出宪台的这一群人,也正是如此,在此皇城之内庄重之地便前后呼和、高声笑言,肆无忌惮,全无官仪。 “来中丞,今日要往何处消磨?” 其中一个人望着被众人簇拥在当中的一个中年人殷勤问道。 中年人国字脸、八字眉,长须及胸,看起来便不乏官威,正是如今令时流闻风丧胆的来俊臣。其人天授年间才为用,到如今不过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已经由一介草民高任为右台中丞,官阶递进之迅猛,令人咂舌。 当然也是因为时人并不知,还有一位名为傅游艺的老先生,本来也该是一位明星人物,但还没来得及点火,便已经被人拔了蜡。 来俊臣一边走,一边微笑道:“刚才朝内便听多人议论城西月堰,那里今天是有什么盛事?” 有人闻言后便笑道:“是一位宗属贵人今日归都,便是河东王讳宝雨。其人乃是故雍王幼子,旧年在神都也是誉望不浅,中丞蒙举之前,便西走服礼,如今归来,自然群众趋迎。” “河东王?就是日前在西京兴造戏弄那人?仔细说说,他是故雍王之子?” 来俊臣听到这话,不免来了兴致。他如今虽然身居高位,但对朝野故事却所知不多,毕竟得用还是浅年,且入事以来,一直在紧盯着那些在朝的目标,对于身在西京服礼的雍王一家或有耳闻,却不详知。 他这一发问,周遭自然便有人七嘴八舌将有关雍王一家特别是河东王的事情讲述起来,听过一番之后,来俊臣不免眉开眼笑:“我立朝至此,竟然还不知世道有此一个趣人,能以、嘿,真是有趣、有趣!” 说话间,他抬手召来一名随员,附耳叮嘱几句,转又对众人说道:“这样一位名王归都,自然不能欠于礼迎,也让这位大王入都伊始便能知如今都邑人事新貌。” 他所谓的礼迎,想想也知善意乏乏,周遭闻者听到这话,便意识到这位风光归都的少王怕要有麻烦,自有好事者已经鼓掌为来俊臣喝彩起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