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永忍不住大笑:“你读这样多的书就是为了说话时好让人驳不倒的么?好,真好啊,舅舅从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与你的表弟,眼看你们入朝为官都颇有建树,想必两位姐姐在天有灵也可含笑九泉。”提到自己的姐姐,笑容渐渐隐没的宋良永只剩叹息,“你自幼肩负家责,为父为母,其中辛苦难以言说,而你的表弟虽是在父亲身边,只是那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得好……好在都已经过去啦!” 舅舅为人说话都是通透,与他说话卓思衡心底仿佛有光照入,尤其是舅舅身上同母亲相似的那部分个性,让卓家几个孩子在今日家宴上都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今后舅舅就是住在自己家,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卓思衡笑道。 “哦对了,路上送我们一家至帝京的那个宋家子弟,当真是好孩子,咱们麻烦了人家,哪天我也要亲自再道谢一番。若不是他事事从宜,我身体路上不济,只怕也不能如此顺利与你们团聚的。”舅舅提到宋端时十分感激,忍不住提醒卓思衡道,“难为他这样的年纪,却能事事周全,就是他也一口一个舅舅叫我,倒是有点不习惯。” “舅舅,他家族谱同宋氏有些血缘,想借着国子监重整的机会入京念书求个功名,他叫你一声舅舅就是我的弟弟,今后也好入内从学,有个照应。”卓思衡解释道。 “此事……会给你添麻烦么?”宋良永在路上得知卓思衡如今就在国子监做司业,怕是他为找人安置自己而欠下人情。 卓思衡摇头笑道:“没有什么麻烦,他人多可靠舅舅也是见过的,我愿意同他一道,无须担忧。” 宋良永这才稍稍放心,二人再话多年旧事,及至深夜,卓思衡才要舅舅早些安置,谁料范希亮也还未睡,就等着卓思衡同舅舅私下聊完与他叙话。 “你后天就要启程赴任去戎州胜关,大半夜的不睡觉,咱们明天再说不也好?” “不好!今天要是不说,我哪睡得着?表哥,咱们多年未见,上次还是在建业匆匆一面,我不日便要述职北上,也好趁着这几天多与你谈谈心。”范希亮哪有半点困倦的意思。 卓思衡嘴上担忧,可实际行动却是叫人准备多一套被褥到自己屋里去,“算了,咱们不聊一会儿你怎么都不肯去睡的,那就睡前说说话,我也确实有些事想和你说。” 二人夜间也不再饮茶,一人一杯淡酒,伴着春夜月色共饮。 “大哥还没贺你新婚之喜,今日恰好这杯祝上。”卓思衡举杯道,“可惜弟妹先去戎州替你打点,不然也该见见才是。” 提到自己的新媳妇,范希亮的嘴角就拼命往上翘。当初他对婚事虽不是反感,心中仍是对家里肆意安排略有芥蒂,他不知继母与父亲所寻觅的姑娘是否是良配,但最终还是决定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毕竟太府寺少卿林璞大人的官声朝野得见,曾玄度又为此事专门受卓思衡嘱托去打探过,他家的二女儿林可蓉养在祖父母膝下,是极为孝敬贤柔的女子,想来她和表弟个性相似,卓思衡唯一担忧的是这对夫妻都太过柔和,难免要在他们家里受些气来。自己已经准备好在帝京去给表弟夫妻撑腰的卓思衡,听到的却是表弟幸福的笑声。 “阿蓉也很盼着见见表哥。我们成亲时表哥尚在瑾州,实在遗憾。表哥,我从前担心听命于上,嫁娶不能随心意,难免要步母亲的后尘所遇非人……可阿蓉真的很好,还请表哥放心。” 看他这样平和却幸福得谈论妻子,卓思衡也替表弟高兴:“总算你一件心事得了,天作之合大抵如是了。” “表哥,我从未想过保护一个人的感觉这样好。”范希亮将盏中淡酒一饮而尽,他酒量比杯盏还要浅,脸颊已是微微浮起颜色,可声音还是清净透亮,“成婚之后,我急着赶回灵州赴任,我怕她去到那里穷山恶水辛苦,就让她在家中。然而到底是我想事不够周全,竟将阿蓉留在我继母身边……” 卓思衡一惊,嗨呀一声道:“你继母她对阿蓉定然苛刻,你该带着她赴任才对,即便再辛苦,也好过在此处离新婚丈夫这样远,又备受欺压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