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鄙夷的眼神瞪着,谁能不心痛? 这是我跟他的初吻,结束在我父亲偕母亲开门进来的两分鐘前。 (十八) 直到三天后坐上飞机,出院前,范源进跟我仍是一个病房,却不再有独处的机会。 我跟范源进的护照都放公事包,他回头捱的背上那一刀总算捱得值得,让我俩有护照可以先押给医院,争取到及时的治疗与安顿。 他的公事包虽然被砍破了,放暗袋的护照倒还完整无缺。现在想想,我这辈子看我家境看我能考上第一学府就知道,我的时运一直都是中偏上的,他从被我碰过之后也跟着开始走运,连他自己都嫌弃的身体都有人当宝牵掛着爱护着,所以我有旺夫运这点是无庸置疑的,也就他不识货,还要抗拒还要考虑的,直蹉跎了不少光阴才答应跟我在一起。 刚到医院那时,范源进的意识还很清楚,进到急诊室护士一靠过来,他第一件事就是借电话问我家里号码,连络我家赶紧派人来处理善后。我本就想母亲来的机率最高,但领她来的不是大姊或姊夫而是父亲,这就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 父亲是家乡那个小地方的大红人,成天忙工作忙开会,忙应酬忙投资,忙着陪他外边的美妾,我在彰化大半年,他也才来看过我一回。 看他扶我上床,嘉奖恭敬回他话的范源进几句又被护士催去办住院缴欠费,回来又带着前来关心的驻日代表处官员,送走官员了又找商店买营养品买水果提了一大堆袋子进病房……略懂日语的父亲爱耍派头,这回竟意外的没带助理来跑腿,三天里所有要办的事都他干,我看着看着越看越觉得不对,好似嗅到一丝不寻常。 母亲对父亲一向敬而重之,这回赴日接我回家表情却格外的淡漠,每天差遣父亲的次数是我有生以来看过最频繁的,不拿正眼看他的态度也是我毕生仅见的。 双亲之间肯定出了大事,这事大到擅长隐忍的母亲都吞忍不下,有了这对怨偶夹在我与范源进之间我不得不分心,不得不与他保持应有的距离,所幸父亲的老花眼成了及时雨,将人暂时绑牢我身边。 事情是这样的,缴费回来父亲拿单据给范源进,要他帮忙确认医院收取的高额费用有没有多收,就这样解决了范源进的辞职问题。 因为母亲的不放心,我回台湾又被她留家当猪养了三天,直到祖母又孩子气的引走她的注意力,我才能重获自由销假上班。 回去后,我也不提,等不来范源进的辞职信,我比中了爱国奖劵还开心,只差没表现在脸上而已。 善心的范先生会不提,当然跟这份工作的薪水有直接关联,除了他想还我医药费,还有一群他故乡的孩子们,等着他每个月给吃饭钱。 1980年代,台湾的建筑业非常的景气,从业者就算只是个包工头都能赚不少钱。他家的家境没我家好,但也是贫穷山区的一方富豪,他需要薪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南投某家偏远国小的营养午餐费。 不想跟家里拿钱,想接父亲的担子父亲又不肯,范老爸只希望大学毕业的独子能去坐办公桌、当工作体面成天穿西装打领带的菁英,不欢迎他回去搞脏双手做土水。所以范源进只能离开伊甸找份薪水最高的正职,以时间换取金钱,完成他许给那家国小的小二孩子们长达四年的承诺。 当然彼时,我是不知道这些的,我只知道我每天早上看见他进办公室,就算他只是木着脸瞄我一眼,连丝笑容都吝于施捨,我都觉得身心安定。 他不在办公室,不敢躁进的我偶尔会去拎他椅背上的外套蒙脸闻一会,只消这样,被他冷待的委屈就会消散大半,我又有能量能对他笑得像太阳。 我已经被他的费洛蒙搞得不像我自己,可我却觉得甘之如飴。 是谁说恋爱中的人再精明都会变得像傻瓜的?这人值得当我的偶像,请知情者告诉我,我得去找偶像签个名,顺便吐吐苦水什么的,毕竟知音难寻啊。 原以为得滴水穿石,我要单恋很久很久,范源进才能接受我的心意。怎料到月老虽老,性子却还急得跟小伙子似的,没多久又将我跟他捆一起,拋上床。 (十九) 只不过,捆上我俩腰身的是救难队的绳索;被先后拋上的两张床,是直升机上的行军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