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齐因静静听赵嘉晏讲完,而后轻声道:“殿下对张少卿怜悯,对无辜受罪的李氏族人心怀仁慈,并非有错。” 赵嘉晏神色微动,“当年沈居和先生尚未致仕前在文华殿曾对我们讲过仁义之道,但其他先生反驳过他,为君者应当杀伐决断,不该有妇人之仁,他们都是这样教的,我不知谁对谁错。” “沈先生所言,是希望君王能广施仁德,明审赏罚,不残虐,不为恶,不以私欲凌驾法度之上,不以好恶奖惩百官子民。”梁齐因凝视他,目光平静如水,却坚定不摧,“刑罚虽不降于君王,但较之臣民,君王却更应该遵守律法。殿下可以仁德,但绝不能不公正;殿下也可以狠厉,但绝不能独断专权。” 赵嘉晏紧握着茶杯的手松了松力,梁齐因的最后一句话振聋发聩,拨云见日,清晰地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处事手段,以一种柔和简明的方式,剖析组装在他面前,引导他自主抉择,虽略有不同,但核心都是一样的,即公平、公正。 良久,赵嘉晏才放下手中早就已经空了的茶杯,沉声道:“如果我能走上那个位置,我想废除诏狱,重新改正律法,统一法度,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梁齐因微笑道:“‘上为下效,君行臣甚’,殿下之举清明,百官便会跟随,恩泽才能惠及万民。” 赵嘉晏起身推手作揖,“我受教了。” 梁齐因亦垂首回全礼,“殿下折煞我。” 赵嘉晏陷入实诚的拜服之中,闻言猛地摇了摇头,神态更加谦逊,弄得梁齐因很惶恐。 季时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殿下,您再客气他就得给您跪下了。” “啊?”赵嘉晏愣了愣,神情错愕,而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坐下,抬手示意梁齐因道:“岸微,你、你也坐……” 季时傿于是伸手扯了扯梁齐因的袖子,“不要杵着了,殿下让你坐下。” “好……” 季时傿转头看向赵嘉晏道:“殿下今日找我们来,就是因为这事吗?” “还有的。”赵嘉晏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道:“父皇意欲清算李氏,李玮祖籍在江南,又是鱼米之乡,我想趁机在江南地方实行土地丈量,增加的税收划出一部分用于社仓放贷,另一部分用于东海海防。” 涉及到国防季时傿来了兴致,“怎么说?” “我朝海上作战不是一直不如东瀛吗,开发新式舰船光有想法不足,还需要大量资金供给,如果我能办成的话,至少这项开支上国库能轻松些。” “虽然现在暂时没有战争,但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呢,居安思危总归不会有错。” 季时傿思考一番,赞同道:“殿下说的是,经历过上次宫宴的事之后,陛下对您必然也有所改观,若要推行这两项政策,大概不会再如从前一般寸步难行。” “殿下若是去江南清田,恐怕到时候免不得有人动手动脚,我书信一封给东海水师提督贺利良,请他在江南能护着殿下。” 赵嘉晏惊讶地张了张嘴,“柏舟认识他吗?” 季时傿笑了笑,“算是有几分同袍交情吧。” “原来如此,我沾柏舟的光了。” “对了,”梁齐因看向他,“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走?” 赵嘉晏回道:“太后寿诞之后便走,我还想再陪昭华一些时日。” 听及此季时傿嘴角抿起,忍不住揶揄道:“看来殿下与王妃新婚燕尔,情深义重,难舍难分嘛。” “哎不是……”赵嘉晏一向沉稳不苟言笑,此刻被她说得红了脸,“我就是……昭华一个人背井离乡嫁到大靖,我不对她好的话那也太不是人了,更何况宫宴的时候她还受了委屈……” “哦——”季时傿抱拳,嘻嘻笑道:“臣明白,臣明白。” “不说这个。”赵嘉晏受不住被调侃,赶紧换了个话题,“几次三番都没有扳倒肖顷,他罪孽深重,再继续纵容他逍遥法外的话,我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 “不急。”梁齐因不紧不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