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的花香阗塞地往浮云卿鼻腔里跑,她抻直胳膊往四面扑,总是扑空。 一时叹也不是,怨也不是。 蒙眼抓人的主意是她提出来的,不想这四位女使半分不让她,一个个的,拼了老劲地耍她。 微风漾起浮云卿水波般的缭绫袖,她竖着耳朵仔细听,渐渐寻到了窸窸窣窣地挪步声。 浮云卿俏皮地勾起嘴角,灵活转身,倾身一扑—— “哎唷,可算是逮住了个人!” 然而脑里预想的庆贺声迟迟未到,反倒是干燥陌生的草药气将她裹紧。 浮云卿屈起的指节扣在一身菱纹绸袍里,她的耳朵贴着起伏有力的胸膛,手臂不自觉地环紧一道劲瘦的腰身。 她与信步踱来的夫子撞了满怀。 夫子满眸惊诧,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侧,不知所措。 旁观的四位女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派出个胆大的,开口说:“公主,您抱错了人。” 闻言,浮云卿赶紧从这个怀抱里退了出来。 她解开红带子结,眼睫微颤,慢慢睁开眼。 眯着眼适应日光,再抬眸上挑,眼前是位从没打过照面的小官人。 小官人身高六尺1,身姿清瘦颀长。一身湖绿圆领袍,腰系荔白宫绦,像位伶仃的鹤仙。眉眼舒展,恍若一瓯阗然的清水,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霞姿月韵,一眼万年。 即便刚经历过失礼事,他眼里也只闪过一瞬惊愕。 他身上那股沉稳平静的气息,一下一下叩着浮云卿的心。 浮云卿看得痴了,怎么会有人刚好长在她心坎上了呢。 倏地回神,她清清嗓子,端起公主架子。 然而不待她出声问话,那人便先行掖手作揖,朗声唱喏道:“臣敬某谨拜,公主殿下尊躬千福。” 清朗温润的声音更甚雅乐,浮云卿眼眸不听话地乱转,最终落到那人的手上。 手指修长,指节瘦削,指尖与甲面透着不多见的粉意。苍白的手背隐隐可见淡青血管,手一发力,血管便凸显得厉害。 比白瓷瓶还要干净。 收起臆想,浮云卿正经问:“公主府不是随便能进的地方。小官人是怎么进来的?” “这位是禁中找来的教书夫子,往后负责公主您的书簿学习。” 麦婆子搦着丰满的腰肢快步走来,凑嘴说道。 脸上咯咯赔笑,心里面的埋怨却掀翻了天。 方才她思虑再三,没舍得走远。想着来探探情况,谁知竟睨到公主与夫子抱成一团的逾越场景。 老天爷,若叫禁中知晓这事,可不得扒一层她的老皮。 麦婆子走到浮云卿身旁,瞪眼无声数落着四位愧怍的女使。再往前扒头一看,正巧与侧身的浮云卿对视。 浮云卿眨巴眨巴眼,脸露难意。 她瞅瞅愤懑的麦婆子,再瞧瞧身前恭谨的敬先生,品品那句天雷话,琢磨着恍惚间历经一场荒唐梦。 麦婆子跟在她身边办事多年,发话举足轻重。然府里大小事,却是被严厉的禅婆子兜揽着。只要禅婆子摇摇头,那这事便…… “往后敬先生会常住府邸内。公主您不仅有晨读,更添了晚习。禁中可没跟咱们开玩笑。” 说谁谁到。靠着廊柱的吊梢眼婆子发话,断了浮云卿最后的念想。 这便是禅婆子,府里第二大的人物,夹着狠话出场,谁都得欠身作礼。尤其经过夫子身边,气恼地睇他一圈眼。 浮云卿讪笑,“爹爹不是说,往后不逼我念书了么?” 禅婆子冷笑,不置可否,“聘夫子来府教书是李贤妃在官家面前求来的。贤妃娘子对公主的事上心,说这次誓要让榆木脑袋开窍。” 禅婆子每每开口,便是贤妃娘子长、贤妃娘子短。李贤妃是浮云卿的生母,人虽远在宫闱,可却派了位心腹到公主府做管家婆子。说是给公主府办事,不如说是安插在府里的眼线,监视浮云卿的举动。 哪怕大局已定,浮云卿仍想挣扎一番。她揪起禅婆子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撒娇示好,“好婆子,禁中叫我学,那我学便是。只是先生初来乍到,这课能不能缓几日再开。” 麦婆子忙帮衬说是呀、是呀。 “先生老远赶来,不如歇几日,再开课不迟呀。”说罢,麦婆子朝夫子示意,想叫他也说说求情的好话。 只是先还温和的谪仙这晌倒做了沉默无言的万年鳖,一声不吭,置身事外。 禅婆子哪里不知这两人的心思。本不欲顺应,叵奈事出有因,末了点了点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