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夫人抬头看了看天色, 说道:“要喂猪了,每年家里都指望着猪的收成好过年。” 严夫人熟练的捅开炉子, 拉风箱,把火烧旺了, 在大铁锅里添水, 然后用葫芦瓢舀了四瓢谷糠, 搅拌均匀, 开始煮猪食。 严夫人干活麻利的样子, 一点京城官太太的做派都没有了。 看着谷糠一点点在锅里翻滚,严夫人有空回答陆善柔的问题, 她搬了个马扎子, 坐在灶火前, 双手向着炉膛里的火, 手背的皱纹深得足够夹死苍蝇,说道: “我这个冤家,是个混账东西,他谁都不信,连我这个枕边人也不信,只相信自己。我当时探监的时候就问了,东山再起的护身符藏在那里?他非不告诉我。” 陆善柔说道:“夫人这话就矛盾了,他一定相信那个朝中大佬会帮他,所以把贪腐之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认了罪,没有让都察院继续查下去。可见他还是相信的。” “而且,换成是我,我肯定会告诉你啊,万一我被弄死了,谁替我把那些说话不算话的贪官们一起拉下地狱呢?就是死也要找个垫背的,大家一起贪的钱,凭什么就我一个人死,都去死!” 严夫人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陆善柔,“你这样子,有点我那个死鬼老公的意思了。但,现实就是,他当时并没有告诉我。他要是告诉我了,我去顺天府衙门告状的时候,就会当证物一起交给提刑所。” 陆善柔思索片刻,说道:“会不会是当时有人暗中监视你们,如果他告诉你,你也会有危险,那些护身符会被抢走,销毁。所以,他要等到没有人监视的时候再告诉你。” 严夫人点头说道:“有可能吧,反正我们的家被抄没了,一个个净身出户,一张纸、一个布片都拿不出来,那些把柄如果在家里,早就被人搜罗走了。” 线索又断了。 不过,查案这么多年,陆善柔已经习惯了失望,失望是常有的事情,但她从未绝望过。 陆善柔说道:“狡兔三窟,像你相公这么阴险狡诈的混账东西,不会把这么要命的东西都放在家吧?” 严夫人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去他养的外室那里找过了,也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陆善柔听了,很是无语,不知道怎么接茬,“你……你那个死鬼老公背叛了你,你还替他伸冤?” 严夫人猛拉风箱,炉膛里的火势呼呼上窜,“他的确是个混账东西,是个祸害,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我以前的锦衣玉食,都来自于民脂民膏,我明知如此,依然享受的很,从来没有愧疚,现在也没有。幸亏以前享受过了,不枉此生在人间活过。” “外室那个贱货,我提溜着腿就把她卖了。我和相公,是破锅配破盖,天生一对。” “我其实不是为了给他喊冤,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大家都是贪官污吏,凭什么他们还能在京城呼风唤雨,吃香喝辣。我就得在乡下喂猪、整天和这些愚蠢麻木无知的村民生活在一起?” “要喝西北风,大家一起来啊!我一个人喝够了!我都是土埋半截的人,快死啦,黄泉路上多寂寞,多拉点贪官下去,有人作伴,哈哈哈哈!” 陆善柔深受震撼:严夫人这种坦坦荡荡的坏人,她头一次见。 亏得她还在路上想着是严氏夫妻伉俪情深的缘故。 其实并不是,只是一个刻薄的、以怨恨为动力的老太太厌倦了乡下单调乏味的生活、想毁灭一切的执念。祭屋祭田提供了温饱,但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栓在这里。 这时,锅里的猪食已经开始冒热气了。 屋子里,陶朱和麦穗也吃完了午饭,半大小子,吃啥啥不剩,一个蒜泥猪头吃的精光,杠子面馒头也吃没了。 严夫人收了碗,将脏碗和筷子都放进锅里冒着热气的猪食里涮了一遍,热水里的谷糠吸附了油脂,洗干净了碗筷,还给猪食里增加了“滋味”。 严夫人对着陶朱和麦穗点点头, “你们两个花瓶不能白吃白喝,长的好看也不行,我家不养闲人,来,将煮好的猪食倒进去,把M.bOWUCHInA.COm